镜海市软件园B区3栋502室,谷梁?的出租屋。
窗外的蝉鸣像被扔进滚水里的茶叶,翻腾着炸开成团的燥热,连空气都仿佛被蒸得发黏。七月的午后,毒辣的阳光把防盗窗的菱形影子钉在地板上,棱角分明,像道解了三年还没头绪的算法题,横亘在视野里。桌上的泡面桶垒成歪斜的金字塔,最顶端那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汤面结着层琥珀色的油膜,在空调送出的冷风里轻轻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跌,碎成一地狼藉。
“嘀嗒,嘀嗒。”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比墙上石英钟的秒针更执着,在这逼仄的空间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谷梁?盯着屏幕,黑框眼镜滑到鼻尖悬着,他却舍不得腾出手推——指尖在字母键上翻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留下的汗渍在键帽上洇开细小的盐花,像是谁在黑色沙漠里撒下的星子,微弱却倔强。
屏幕上,绿色代码在黑色背景里游走成河,一行行、一段段,三年来编织的情网终于要收网。那些变量名藏着只有他懂的秘密,全是白玲喜欢的花:茉莉是循环语句,一遍遍重复着初见的心动;栀子是条件判断,在每一次对视里确认心意;晚香玉藏在注释行里,是那些说不出口的、深夜里滋生的温柔。他正在敲最后一行注释,光标在屏幕上闪烁如心跳:“赠白玲:三千行代码,抵不过一句我爱你。”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裹挟着楼下小吃摊的油烟味闯进来,混着空调风,在屋里形成一股怪异的气流。合租的室友趿着拖鞋晃进来,脚趾缝里还沾着点灰,手里攥着张粉色请柬,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烫金的囍字在空调风里微微发亮,刺得人眼睛生疼。
“谷子,你的。”室友把请柬往键盘旁一扔,塑料壳撞在泡面桶上发出闷响,惊得油膜又颤了颤,“白玲那姑娘,够意思啊,结婚还请你。”
谷梁?的手指顿在Enter键上,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机械臂,瞬间僵住。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流淌,把眼底的青黑映得如同深潭,不见底。他盯着请柬上的新郎名字,赵大海三个字像三个错误字符,突兀地扎进视线——技术部那个总爱说“年轻人要懂奉献”的地中海,上周还拍着他的肩,唾沫星子溅到他衬衫上,说要给他的“智能情话生成系统”申请专利,让公司资源倾斜。
“呵。”谷梁?嗤笑一声,声波撞在四面白墙上,弹回来碎成齑粉,散在空气里。他抓起请柬,指尖在“赵大海”三个字上用力戳,纸页被戳出个洞,边缘卷起来,像删错代码时那样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室友已经凑到屏幕前,伸长脖子打量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啧啧两声:“还写呢?人家都要穿婚纱了。我说你也是,当年直接表白不行吗?非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现在好了吧。”
谷梁?没回头,鼠标箭头在注释行里游走,像只受伤的小虫,迟缓地把“白玲”改成“某人”。光标持续闪烁,像只在代码森林里迷路的萤火虫,找不到方向。
“你不懂。”他低声说,声音干得像晒透的海绵,带着点沙哑,“她喜欢程序员的浪漫。”
白玲是产品部的测试员,去年年会穿杏色连衣裙站在舞台上唱《小幸运》的模样,至今还存在他的记忆缓存里,清晰得能看清她裙摆上细碎的花纹。聚光灯在她发梢撒下碎金,她唱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方向,谷梁?躲在后排,心里的代码突然全线崩溃,从此每个变量都成了她的名字,每个函数都为她而写。
他曾在测试报告里藏过藏头诗,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白玲我喜欢你”;在bug反馈里写“此程序暗恋白玲已久”,附带一个笨拙的爱心符号。可她每次都笑着回“谷工真幽默”,像在运行另一个版本的理解系统,完美避开了他所有的暗示。
“叮咚——”
微信提示音惊得他手一抖,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个乱码。白玲发来消息,只有四个字:“明天有空吗?”
谷梁?的心跳突然超频,胸腔里像揣了个高速运转的马达,震得他耳膜发鸣。输入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改,“有空”太急切,“随时”太卑微,“想死你了”太直白——最后发送的是“看代码进度,咋了?”,带着故作冷淡的疏离。
对方秒回:“想请你吃个饭,婚前最后一顿单身餐。”
他盯着屏幕,突然觉得眼睛发涩,像是有沙粒钻了进去。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世界安静得有些诡异,空调外机的嗡鸣里,好像藏着谁的叹息,轻轻的,却带着化不开的惆怅。
第二天傍晚,镜海市“遇见”西餐厅。
烛光摇曳,把白玲的脸照得像块半透明的暖玉,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她细腻的轮廓。她穿了件藕荷色旗袍,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那是去年团建时,他在湖边帮她捡的那枚,当时她笑着说“真好看,像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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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什么?”白玲翻着菜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晃动。
“可乐。”谷梁?扯了扯衬衫领口,借来的西装紧得像段错误嵌套的代码,勒得他喘不过气。
白玲“噗嗤”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和他第一次在茶水间见她时一样。那天她端着咖啡杯转身,没注意到身后的他,把半杯咖啡洒在了他的键盘上,也是这样笑着说“对不起”,眼里的光比屏幕还亮,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烦躁。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浪漫。”她叫来服务员,语气里带着嗔怪,却没真的生气,“给我杯莫吉托,他要冰可乐,多加冰。”
侍者端来饮品时,脚下一个趔趄,不小心碰倒了谷梁?的杯子。褐色液体争先恐后地漫过桌布,在白玲放在桌边的请柬上洇出片深色的云,像幅被弄脏的画。
“对不起对不起!”侍者手忙脚乱地抽纸巾,脸涨得通红。
谷梁?却盯着那片污渍出神。那些藏在代码深处的情话,那些他以为独特的心意,是不是也像这可乐,看着冒泡挺热闹,最后只剩摊没意义的痕迹,被轻易抹去?
“没事。”白玲抽了张纸巾,轻轻按在请柬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反正也快用不上了。”
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像静电穿过数据线,一阵麻意从指尖窜到心脏,麻得他差点跳起来。这是三年来,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短暂得像个幻觉,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谷子,”白玲突然抬头,眼睛在烛光里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光,“你那程序,写完了吗?”
谷梁?的喉结滚动着,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想说“早写完了,就等你验收”,想说“其实变量名全是你喜欢的花”,想说“赵大海那地中海配不上你,他根本不懂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句干巴巴的:“差不多了,准备申请专利。”
“哦。”白玲低下头,搅着杯子里的薄荷叶,动作慢了下来,“挺好的,能卖不少钱吧?”
“嗯。”他不敢看她,假装研究桌布上的花纹,那些交错的线条在他眼里变成了混乱的代码,“打算给我爸妈买台按摩椅,他们腰不好,农忙时总疼。”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先想着别人。”白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飘在烛光里,“大学时帮我修电脑,通宵不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工作后替我背锅,被总监骂得狗血淋头,也没说过一句抱怨;就连……就连我要结婚了,你还在想给叔叔阿姨买东西。”
谷梁?的心脏像被while循环卡住,一遍遍重复着钝痛,密密麻麻,挥之不去。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白玲的目光。那里面有他看了三年的温柔,还有些别的什么,像藏在代码里的彩蛋,他猜了无数次,试了无数种方法,却始终解不开。
“我……”他刚要开口,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公司群@全体成员,赵大海发了条消息,配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包:“热烈庆祝本公司‘智能情话生成系统’专利申请成功,感谢赵总监的大力支持!”
下面附的截图里,专利申请人栏赫然写着“赵大海”三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谷梁?的眼里。
谷梁?的手指开始发抖,屏幕的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三年,两千一百九十个小时,敲坏三块键盘,熬秃的头顶,那些在深夜里与代码为伴的孤独,那些为了一个功能调试几百次的执着,最后成了别人的功劳,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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