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积压了几十年的委屈、愤怒、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和他压抑的抽泣声,交织成一曲悲伤的旋律。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中年女人探进头来,看到里面的情景,又赶紧缩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兔子。“对不起,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她的声音带着点怯懦和小心翼翼。
仉?赶紧抹了把脸,用袖子擦干眼泪,抬头看过去。女人大概五十多岁,头发有点花白,梳着个髻,用根银色的簪子别着,簪子上刻着简单的花纹。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睛很大,带着点怯生生的神情,像做错事的孩子。她穿着双布鞋,鞋面上沾了点泥,应该是走了不少路,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你是……”仉?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我是……我是柳芸的远房表姐,从乡下过来的。”女人的声音有点抖,眼睛不停地往柳芸那边瞟,像是在寻求确认。
柳芸笑了笑,对仉?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表妹,叫……叫春花。”她的声音也带着点不自然,显然是在配合演戏。
“对对,我叫春花。”女人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把布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这是家里种的小米和花生,纯天然的,给柳芸补补身子。”袋子解开,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飘了出来。
仉?这才注意到,女人的手背上有块浅浅的疤痕,像个月牙形,不大,却很显眼。他心里突然一动,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想起照片上那个年轻女人的手背上,好像也有个类似的疤,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一闪而过。
“你坐吧。”仉?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春花局促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搓着,显得格外紧张。“我听说柳芸病了,就赶紧过来了。家里忙,走不开,来晚了点,让你们久等了。”
“谢谢你啊,还麻烦你跑一趟。”柳芸笑着说,努力让气氛显得自然些,“让你破费了。”
“不麻烦,不麻烦。”春花赶紧摆手,动作有点慌乱,“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仉?看着春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说话的口音,虽然带着点乡下的味道,但尾音的调子,和他小时候听邻居们议论的那个“跑了的女人”有点像,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乡音,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还有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点愧疚和不安,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藏着,不敢与人对视。
就在这时,仉?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打破了病房里微妙的平静,屏幕上跳动着“赵立伟”三个字,像个催命符。他看了一眼柳芸,眼神复杂,然后走到走廊里接起电话。
“仉总,考虑得怎么样了?”赵立伟的声音带着点得意的笑,像只偷到鸡的狐狸,那笑声里的嚣张和挑衅,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
“你想怎么样?”仉?的声音很冷,像结了冰,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
“很简单,明天上午之前,把城南那块地的转让合同签了,再把你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一半,我就把那些东西还给你,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赵立伟顿了顿,又用威胁的语气说,“不然的话,明天下午,这些证据就会出现在证监会的办公桌上,还有你老婆的病房里,让她在病床上都不得安宁。”
仉?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爬。“你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赵立伟触碰了他的底线。
“你看我敢不敢。”赵立伟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充满了不屑,“我给你发个地址,今晚八点,咱们面谈。要是你不来,后果自负。”说完,他就“啪”地挂了电话,留下一阵忙音。
仉?握着手机,指节都捏白了,手背上青筋暴起。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在他脸上,像张没有血色的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是柳芸的病,需要巨额的医药费,需要渺茫的肾源,他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后病情加重;一边是赵立伟的威胁,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稍不留意就会万劫不复。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动,却都模糊不清,只剩下耳边那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提醒着他此刻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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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柳芸还在病房里等着他,他不能倒下。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将钢笔重新别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沉稳,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春花正笨拙地给柳芸掖着被角,动作虽然生疏,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温柔。柳芸半眯着眼,像是有些累了,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到这一幕,仉?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或许就这样平静下去也不错。
“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春花,麻烦你照看一下柳芸,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哎,好嘞,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春花赶紧点头,那双带着疤痕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神里满是认真。
仉?走到病床边,俯身轻轻抱了抱柳芸,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让他心疼得厉害。“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柳芸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软得像棉花:“别太拼了,注意安全,我等你。”
仉?嗯了一声,不敢再多说,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转身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春花正端着那碗凉了的小米粥走向开水房,柳芸则望着窗外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像一幅安静却忧伤的画。
他不知道,这一眼,会让他在接下来的慌乱里,反复回想。
走到医院门口,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行人们行色匆匆,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个孤独的灵魂。他掏出手机,点开赵立伟发来的地址,指尖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城郊废弃工厂,离幸福养老院只有两公里的距离。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或许可以顺路去看看那个“母亲”?但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赵立伟的事,不能节外生枝。他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像一头困兽在低吼。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往后退,街景、路灯、行人,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像一幕幕倒放的电影。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柳芸苍白的脸和那句“我等你”,一会儿是赵立伟得意的笑和威胁的话语,一会儿是春花那双带着月牙形疤痕的手,还有照片上那个年轻女人温柔又愧疚的眼神。
突然,他想起小时候那个生病的夜晚,他发着高烧,意识模糊中,感觉有人在给他擦额头,那双手很凉,手背上有个小小的、像月牙一样的疤。他当时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妈妈”,那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更轻柔地给他掖了掖被子。那时候他以为是梦,现在想来,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车越开越偏,周围的高楼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最后连房子都越来越少,路灯也消失了,只有车灯照亮前面的路,像两道长长的光剑,劈开浓重的黑暗。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孤零零的,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清晰,也格外吓人。
他把车停在工厂门口,熄了火。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和头顶微弱的星光。工厂的大门是铁制的,锈迹斑斑,上面挂着把大锁,锁眼都被铁锈堵死了,显然很久没人来过。旁边有个小门,虚掩着,像一张张开的嘴,黑黢黢的,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仉?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他在犹豫,进去?还是离开?离开的话,赵立伟会不会真的把证据捅出去?进去的话,又会面临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脚踩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带着铁锈和腐烂树叶的味道。他走到小门旁边,停顿了几秒,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夜里回响。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晃动,照亮了周围的景象——地上堆满了废弃的零件,有断裂的铁管,有生锈的齿轮,还有一些扭曲变形的金属板,乱七八糟地堆着,像一座座沉默的小山。墙角结着厚厚的蜘蛛网,上面挂着灰尘和杂物,像一样蓬松,却透着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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