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嘎吱嘎吱”往镇子北头跑,沈知微坐在车斗里揉脚踝,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木箱上。拓跋黻蹬着车,后背的汗把灰衬衫浸得发黑,心里却跟揣了块冰似的——要是老李说不清楚,沈知微怕是真要遭罪。
到老李家时,院门敞着,院里堆着半车没搬完的锅碗瓢盆。老李正蹲在台阶上抽烟,见拓跋黻扛着木箱来,愣了愣:“咋又扛回来了?嫌占地方?”
“李叔,这箱子里的书是啥来路?”拓跋黻把木箱往地上一放,声音都哑了,“城里博物馆的人找来,说是偷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李“噌”地站起来,烟蒂掉在鞋上也没顾上踩:“偷的?不可能!这是我家老婆子的陪嫁!”
“陪嫁?”沈知微瘸着腿凑过来,“您老婆子娘家是……”
“就是镇子东头张记药铺的!”老李往门槛上坐,拍着大腿叹气,“我丈母娘是张老中医的闺女!当年迁走时带不动这些书,就留了箱子给我老婆子!咋就成偷的了?”
拓跋黻心里松了半截,刚要说话,就见老李的儿子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藤箱:“爸,这箱子带不带?”藤箱上缠着圈红布,布上绣着朵半开的梅花,跟木箱上的红纸条颜色差不多。
“带!那是你姥姥的念想!”老李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头对拓跋黻说,“箱底有张字条,是我丈母娘写的,说清了书的来路!”
拓跋黻赶紧翻木箱底,果然在碎稻草下摸出张泛黄的字条,上面用小楷写着“民国三十七年,父赠医书两册,留女秀兰存念”,落款是“张月卿”。沈知微凑过来看,眼睛亮了亮:“张秀兰!博物馆登记的捐书人就是张秀兰!这是她闺女的东西!”
老李儿子突然“哎”了一声,从藤箱里掏出个布卷:“这里还有本相册!里面有老照片!”
相册是牛皮封面的,翻开第一页就是张黑白照片:穿旗袍的年轻女人站在药铺门口,手里捧着两本书,跟拓跋黻卖的那两本一模一样。女人旁边站着个穿长衫的老头,胸前别着块怀表,正是老人们说的张老中医。
“这下清楚了!”沈知微把字条和照片往兜里塞,手都在抖,“能跟博物馆说清了!”
拓跋黻往车旁退了退,刚要蹬车,就见沈知微往老李手里塞钱:“李叔,这钱您拿着!算是书的钱!”
老李把钱往回推:“不要!本来就是咱的东西,让你遭了罪,咋还能要你钱?”
两人推来推去时,拓跋黻瞥见相册里夹着张药方,纸上写着“治咳喘方:杏仁三钱,苏子二钱……”他心里一动——刘老三不是有哮喘吗?说不定用得上。他悄悄把药方抽出来,叠成小方块塞进兜里。
往回走时,沈知微坐在车斗里翻照片,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拓跋大哥,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书店怕是要关门了!”
拓跋黻蹬着车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槐花香——刚才路过老槐树时,王婶正站在树下望,手里还攥着个装水的搪瓷缸,见他们回来,赶紧往这边跑,蓝布褂子的下摆被风掀得老高。
沈知微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字条和照片去了博物馆。傍晚时骑着摩托车回来,车把上挂着个红布包,老远就喊:“拓跋大哥!王婶!成了!”
王婶正在灶上烙饼,听见喊声就往门口跑,手里的锅铲都没放。沈知微把红布包往桌上一倒,“哗啦”掉出两本书——正是那两本《伤寒杂病论》,书皮上还贴了张纸条:“祖传之物,归还本人”。
“博物馆的人说搞错了!”沈知微拿起饼就咬,烫得直哈气,“还跟我赔了不是!说这书算借展,年底给咱送块牌匾!”
王婶往沈知微碗里盛粥,眼睛笑成了条缝:“这就好!这就好!”
拓跋黻摸着书皮上的红印章,突然想起兜里的药方,掏出来递给沈知微:“你懂医书,看看这方能用不?刘老三在里面犯了哮喘,说不定用得上。”
沈知微接过药方看了看,又翻了翻《伤寒杂病论》,点头:“这是张老中医的方子!对症!我明天就托人送去局子里!”
这天晚上,废品站的灶台旁摆了桌菜:王婶炒的青菜,拓跋黻从镇上买的酱肉,还有沈知微带的酒。月光从棚子缝里漏下来,落在酒壶上,亮晶晶的像撒了把星星。
沈知微喝了口酒,突然往拓跋黻身边凑了凑:“拓跋大哥,我跟你说个事——我书店缺个管账的,王婶要是愿意去,管吃管住,月薪两千!”
王婶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我?我不认字啊!”
“不用认字!”沈知微笑着摆手,“就数数钱记个大数!你要是去了,拓跋大哥也能去城里住,不用在这风吹日晒的收废品了!”
拓跋黻没说话,往王婶碗里夹了块酱肉。王婶扒拉着碗里的饭,过了半晌才小声说:“废品站挺好的……磊磊的书还在这儿呢。”
沈知微叹了口气,没再劝。夜色慢慢深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混着灶上粥的“咕嘟”声,倒也安生。
第二天沈知微走时,拓跋黻往他包里塞了袋晒干的野菊花:“泡水喝,败火。”沈知微骑着摩托车走了老远,还回头挥了挥手,蓝布衫在风里飘,像只落单的鸟。
拓跋黻和王婶照旧每天去废品站,只是多了件事——每天傍晚去图书馆看看。孩子们趴在书架旁看书,手指点着字一个一个念,声音软软的,像刚出壳的小鸡。王婶总蹲在门口看,嘴角带着笑,眼睛却时不时往书架最高层瞟——那里摆着王磊的医学书,拓跋黻特意让校长放的。
这天拓跋黻收废品回来,见王婶在棚子里翻东西,手里拿着件蓝布小褂:“这是磊磊小时候穿的,洗干净了给图书馆的孩子当抹布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小褂的袖口磨破了边,上面还沾着块洗不掉的墨渍——是磊磊第一次得奖状时,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沾的。拓跋黻接过小褂叠好,突然想起沈知微说的话:“城里住的话,图书馆离得近,天天能去看。”
王婶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噼啪”响了声:“城里的楼太高,我怕晕。”
拓跋黻没再说话,蹲在地上修三轮车的链条。链条锈了,擦了半瓶机油才顺溜。他心里清楚,王婶是舍不得磊磊的坟——坟就在废品站后面的坡上,每天站在棚子门口就能看见。
过了阵子,刘老三媳妇从城里回来一趟,拎着袋水果糖,见了拓跋黻就哭:“拓跋大哥,刘老三好多了!那药方真管用!沈先生还让我在书店帮忙,一个月给两千呢!”
她给孩子们发糖,糖纸在阳光下闪闪的,像五颜六色的小蝴蝶。拓跋黻看着孩子们围着她笑,突然觉得沈知微说得对——日子总要往前过,磊磊要是在,也盼着王婶能过得舒坦些。
这天晚上,拓跋黻翻出沈知微留的名片,摩挲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没拨号,先往灶上看了看——王婶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在她脸上,皱纹好像浅了些。他把名片揣回兜里,拿起水壶往灶上坐,水开了要泡茶,明天还得去收废品呢。
远处的狗又叫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废品站的棚子照得亮堂堂的。木箱上的红纸条被风吹得轻轻动,像谁在悄悄点头。
喜欢烟火里的褶皱请大家收藏:()烟火里的褶皱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综英美]按下F逃离游戏 灭门后,我靠杀神系统杀穿仇敌 驯服一只忠犬A 委身亡夫的宿敌和亲弟后 [原神]往生堂就职日常 知青拒绝回城:赶山打猎娶俏寡妇 失恋后她成了火之国太后 乌龙心动 医院通古今,上交国家后我躺赢了 苏打水绿茶 阴郁大佬的亡妻回来了 掌教华山,从领悟独孤九剑开始 低调修炼百年,徒手可斩真仙 顶A也会被阴湿小狗们觊觎吗 快穿:谁要当炮灰?女配她不干了 人间清醒:资治通鉴智慧 重生1981:渔火照蛟龙 重生七零,糙汉支书的掌心娇 时光里的细水流长 八零旺夫:搞厂带娃双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