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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无比的脆弱（第1页）
宫中自有法度，岂能由着皇子私刑处置？传出去，成何体统？带下去吧！音音怎么样了？”
说着，他迈步进了内殿。
袍角掠过门槛，脚步沉稳而急切。
他的目光已越过跪地的宫人，直直投向内室的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见到那个从小喊他“父皇”的小姑娘。
三皇子跟在后头，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声音里满是心疼与担忧：“刚醒过来没多久，可这高烧却一直不退。御医开了方子煎药送来，可音音每喝一口就要吐掉半口，根本进不了肚子。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连说话都说不成句，只能含糊地哼几句……最让人心疼的是她那两条腿，膝盖全都青了，紫得发黑，像是磕撞过不知多少次，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皇上走到床边，神情凝重，轻轻掀袍坐下，伸出手缓缓探向音音的额头——指尖一触，顿时感到一阵滚烫灼手。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般盯住一旁垂手肃立的御医，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这高烧，到底什么时候能退？”
“御医……也说不出个准话来，眼下只能每日观察症状，继续用药，然后干等着了！”
说话的是三皇子。
皇帝听罢，眉头微微一动，虽见他一脸焦急之色，却并未当场斥责，只是沉着脸再次转向御医，语气温厉：“什么叫干等着？难道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针灸不行？艾灸不行？换汤药、调剂量也不行吗？朕问你们，堂堂太医院，竟连一个昏迷的小姑娘都治不好？！”
三皇子立刻抢着接话，嗓门又急又响：“父皇，您也亲眼看见了！音音现在烧得神志不清，连亲娘站面前她都认不出来，更别说好好服药了。先前试过灌甘草水，可刚送进去就被她呕了出来，嘴唇都被咬破了……咱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她额头上，时不时更换一次，帮她勉强降降温……可这也只是拖一时算一时啊！这点子法子根本压不住体内那股邪热，治标不治本，再这么烧下去，怕是要伤及心肺了！”
御医本来正欲开口解释，却被三皇子这番疾言厉色堵得一句话也插不进——他声音又大，语速又快，像连珠炮似的不停歇，其余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眉头猛然一皱，眼中怒意翻涌，狠狠瞪了三皇子一眼，冷声道：“闭嘴！”
可那小子压根没注意到父亲的眼神，两眼依旧死死黏在床榻上的楚音音身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满脸都是焦灼与无助。
皇帝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火气，重新看向御医，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要是这热度一直不退，会怎么样？给朕说实话！”
“御医说……”
三皇子又想插话。
“你闭嘴！让御医说！”
这回皇帝是真的动怒了，右手猛地一挥，将挡在身前的三皇子狠狠拨到一边。
三皇子踉跄一步，却并未反抗或辩解，只默默退到了墙角，仍死死盯着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眼睛都不眨一下，唇角微微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太子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暗暗叹息：满宫上下，也就这个老三，一点眼色都没有。
父皇已是龙颜震怒，他还一个劲儿地抢话、顶撞，真是不知轻重！
御医总算逮着机会，赶紧躬身低头，战战兢兢答道：“回陛下……若高热持续不退，则体内阳气逆乱，阴液枯竭。届时恐引发恶寒战栗、潮热反复、黎明时分突发高热、午后体表灼热如焚、四肢肌体燥热难耐、皮肤干烫无汗……种种症候交叠，极可能损伤脏腑，乃至……乃至危及性命。后果，恐怕极难收拾。”
“父皇——”三皇子一听“危及性命”四个字，再也按捺不住，又要上前开口。
太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胳膊，用力一扯，同时狠瞪了他一眼，嘴唇微动，无声警告：别说了！
你再插一句嘴，父皇真得把你当场扔出殿外！
三皇子浑身一震，抬头对上太子严厉的目光，终究把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指死死攥着袖口，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床上的楚音音忽然动了动，纤弱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眼皮轻轻颤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小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最终一把抓住了皇帝宽大的袖角，力道虽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执念的依恋。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却又字字清晰，一字一句，重重砸在皇帝的心上：
“父皇……音音……终于见到您了……音音知错了……我真的……好想您……”
她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晶莹剔透，无声无息地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泪光在烛火下微微闪烁，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刺进人心深处，割得人鲜血淋漓。
皇帝立刻蹲下身，动作轻柔却不容迟疑，抬起宽大的龙袍袖口，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傻孩子，父皇不是来了吗？你才多大点年纪，怎么心里尽想这些不该想的事？父皇什么时候罚过你了？你瞧瞧，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音音以为……您和皇兄都不要我了……”
她艰难地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肺腑中挤出来的。
话音未落，眼泪又如断线珠子般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滴在枕边，“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别丢下我，好不好？哪怕只是看着我，也别走……”
这话一出，皇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愣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身影上，心头翻涌起一阵阵无法言说的酸楚与悔恨。
她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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