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烟火未冷
第十二章 《痕春》
民国三十四年·立夏前夜 子时一刻
一、痕场
铜花新日灭后第七日,右安门焦场被平。平场者并非人力,是风——
七日七夜无停,风自日井原址旋起,旋痕呈“风”字,径七丈,深三寸,字尾缺半钩,钩尖指北,像给整座北平留一道不会愈合的咳。
风涡中央,陷出一眼“痕井”——
井壁无砖,由铜雨与灰影压实,壁面映出七道极细日影,日影呈“春归无日”残形,字尾缺半钩,像给地心递一根不会说话的舌。
井底,独有一物:
铜花碎片,最后一瓣,本缺之半钩,竟被风补全——
补全者并非铜,是一滴泪,泪已石化,色如乌春,内嵌极细齿孔,孔形即沈清禾右眼下泪痣,像给整座黑夜点一盏不会熄的灯。
风停夜静,井口自生一缕白烟,烟形先“风”后“春”,字尾仍缺半钩,像给逝者留一句未说完的话。
二、痕身
井畔,立一人:
苏砚舟。
他左胸灯座已空,心尖剥处结一新痂,痂形正圆,径七分,齿孔边缘,与铜花最后一瓣同大——
那瓣半钩,此刻正嵌在他胸骨第七肋间,血已不流,只偶尔迸出一粒极细火星,火星呈“泪”形,字尾缺半钩,像给黑夜递一根不会燃尽的春。
他右手提一只“痕笼”——
原“日笼”骨节尽散,今以铜花最后一瓣为框,以泪化石为芯,笼面不再覆纸,只留一圈焦痕,焦痕呈“春藏有字”轮廓,字尾缺半钩,像给逝者留一座不会写字的碑。
笼内,空无一物,却在风中发出“叮——”长吟,吟声来自齿孔与化石互咬,像给整座井场补一次不会错的更。
他抬手,把痕笼抛向井口,笼遇白烟即停,停处齿孔与烟形“风”字缺钩重合,发出“滋——”一声裂响,像给地心递一根不会回头的舌。
裂响罢,井底石泪忽然升出——
升速极慢,像被黑夜一点点放回人间;
升至半空,停,悬于烟与笼之间,齿孔与缺钩互映,映出一道虚影:
沈清禾。
她穿一件未燃的铁路袍,右眼下泪痣已补全,补全者并非血,是火——
火色极白,却冷,像给整座井场点一盏不会烫的灯。
虚影抬手,把石泪轻轻托住,托处齿孔与心尖痂痕重合,发出“叮——”一声长吟,像给逝者留一颗不会流泪的星。
虚影开口,声音来自石泪齿孔齐鸣,字句却极轻,像给地心递一根不会说话的喉骨:
“痕春无痕,春即痕;
痕缺半钩,钩即归;
归处无日,日即春;
春在此,痕在此,
焚在此,生在此。”
祷罢,虚影把石泪抛向铜花最后一瓣,瓣受泪一击,齐根而裂,裂成七瓣,瓣瓣呈乌紫,却不坠落,只围绕虚影旋转,像给黑夜递七朵不会落地的墨牡丹。
旋转七匝,虚影淡去,淡成一缕极细白烟,烟形呈“痕春”二字,字尾缺半钩,像给整座井场留一道不会愈合的缝。
三、痕火
石泪既裂,井口白烟忽倒卷,卷向苏砚舟左胸痂痕,痂受烟一击,竟发出“咚——”一声心跳,心跳呈“风”形,字尾缺半钩,像给黑夜递一条不会断的弦。
随心跳,痕井七道日影同时起火,火色极乌,却透光,光内映“春归无日”残形,字尾缺半钩,像给太阳递一张不会哭的遗照。
火起同时,铜花最后一瓣受七瓣乌泪围绕,忽然熔成一枚极细墨珠,珠形呈“痕”字,字尾缺半钩,像给整座黑夜点一盏不会熄的风灯。
墨珠既成,七道乌火同时收拢,拢向珠心,收处齿孔互咬,发出“咔——”一声裂响,珠受火一击,齐根而灭,灭处降下一阵极细铜雨,雨点沿“痕春”烟形游走,齿孔与缺钩重合,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像给太阳递一粒会发芽的种子。
铜雨落尽,井口重归寂静,只剩铜花最后一瓣,本缺之半钩,已被墨珠补全——
补全者并非泪,是痕,痕色乌紫,内嵌极细齿孔,孔形即苏砚舟左胸痂痕,像给整座黑夜点一盏不会熄的灯。
风再起时,井场无人,夜无声,只余一行齿痕,七瓣墨泪,一片完整的“痕春”。
雪落无痕,春已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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