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一推开门的手卡住,他回身看着弟弟,言语间没有平日的冷意:“你哭了?”
烛二哽咽着:“哥,你就当没看见不行吗?”
烛一半跪下来,看着弟弟,轻声道:“你很清楚,瞒过公子的可能性很小,暗中的眼睛不止我们。”
“这只是一件小事,我只是忘了汇报,”烛二握住了烛一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烛一沉默良久:“我同你一起领罚。”
去安淮的马车上,谢怀瑾端正身体翻着手中的书卷,想到什么脸上泛起了笑,不似往日脸上一直挂着的面具,发自骨子里的温柔,看得一旁的奴仆皆躬下头。
书案上,赫然摆着一封罪白书。
落款是安如今。
*
人间五月芳菲尽,谢怀瑾从安淮回长安时路过了一处寺庙,寺庙并不大,香火却很旺盛。
守门的僧人见了谢怀瑾,忙领着人往里面去:“阿弥陀佛,谢施主已经数月未来,方丈言谢施主还欠他一局棋,不知今日方丈可能如愿。”
说完,僧人拨开帷幔,对着里面道:“方丈,谢施主来了。”
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清瘦的男子,一身病骨,对着同行而来的僧人挥了挥手:“鱼元,你先下去吧。”
“是,方丈。”鱼元转身离开,路过外间的墨愉时也躬身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屋内两个人坐在了棋盘前,鱼花摆出上次的棋局,笑着道:“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下。”
“嗯。”谢怀瑾习惯了,也没有什么异议。
半个时辰后,鱼花落下一字,皱眉道:“我推衍了几个月你就这么给我解了?”
谢怀瑾将手中的黑棋放回篓子里,没有说话,起身已是要走了。
鱼花在他身后叹了一下:“殊荷。”
谢怀瑾这才转身,淡声道:“三叔。”
鱼花起身,他实在太清瘦,僧袍已经要挂不住,他走到青年身前:“还有回寰余地吗?”
青年淡漠的声音在僧室响起:“出家人该少管些闲事。”
鱼花失笑,这孩子居然连他都在威胁,他还有多少时日呀。
血腥味在喉腔间蔓延,鱼花咳嗽了一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你知道三叔只是忧心你,人间几十载睁眼闭眼就结束了,何必要那么执着?”
谢怀瑾眸色很淡,一身雪衣比鱼花这个僧人更像脱离凡尘的人。
鱼花一边咳嗽一边说:“你想结束这乱世,我不拦你,但谢家与你为一体,殊荷,你为谢家所选的那一条路,不单单是为谢家选的,也是为你自己选的。你不想登上那个位置,你大可以扶植一位明君,宇文家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换一家便好了。”
鱼花说的很轻松,好似这改朝换代之事,在他眼里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比起这个,鱼花后面叹了口气:“咳咳咳三叔只是不想看你,殊荷,你才及冠,尚年轻,你远有时间。权倾朝野,呼风唤雨,权势滔天,这些世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如今已全在你手中。”
“殊荷啊,三叔已经时日无多,前两日在梦中梦见了你父亲,他他同我说让我劝劝你,你知道他并不是完全你尚年幼的时候,他也曾为了你同长老们犟嘴,殊荷,再想想?”
谢怀瑾没有任何动容,转身要走。
鱼花叹了口气,血已经从嘴角涌了出来,僧人最后的低语在房中徘徊:“殊荷啊,世间没有你留恋的东西吗?”
但谢怀瑾已经迈步出了门,身后,鱼元跑进去抱住鱼花已然倒下的身体:“方丈,方丈,方丈!”
谢怀瑾脚步一顿,眼眸垂下,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起身向外面走去,没有回头。
留恋的东西?
谢怀瑾脑海中模糊出现一纤细窈窕的身影,她会主动扑入他怀中。
她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在这乱世,若不是被谢素薇护着,早已不知成为哪里的尸骨。
谢素薇死了,没关系,还有他。
那人是他的妻子,他答应了姨母此生会善待她。
二月细雨纷飞的时候,她抱住他,笑着说会给他准备礼物。
谢怀瑾轻声笑了笑。
身后的寺庙响起丧钟,谢怀瑾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淡声道:“走吧。”
马车日夜兼程,谢怀瑾回到谢府的时候是深夜,月亮淡淡照在水面上,谢怀瑾路过之时发现池塘中的荷花快开了。
墨愉上来汇报谢清正失踪的那一方势力:“沿着那个侍卫追查下去,线索在一个名叫李生的人身上断了。”
“李生呢?”青年一身素衣,语调清冷。
墨愉俯身:“死了。”
谢怀瑾抬眸,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继续查。”
隔日,宇文拂又找上门来。
想到什么,谢怀瑾轻笑了一声。
在先去见辞盈还是先接见宇文拂之间,谢怀瑾选择先见宇文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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