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枯坐在书桌前。夜深人寂,万物安静之际,她才能听见自己始终跃动的心跳声。如果山洞那日是谢怀瑾,那宴会那日,茶棚那日会不会都是谢怀瑾?他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辞盈没办法回答任何一句话,因为在脑海中闪过的一瞬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在她一路向前的步伐里,再想起那个人是可耻的事情。凭什么呢?桥归桥路归路了,她如此轻易陷入想念的余温里,不过是对爱欲的放纵。辞盈很久之前就学会了克制,昏暗的房间里,辞盈吹灭最后一根蜡烛,愈白的天色将她的脸映的惨淡,她推开书房的门,洗漱之后去卧室安睡了。陷入昏睡前,辞盈想,她总要一步一步向前。隔日。朱光踌躇了良久,才看向一旁的辞盈,彼时他们正在用膳。辞盈看见朱光的欲言又止,问朱光怎么了。朱光看着辞盈,昨日夜间,烛二传来的消息说,公子病危,让她明日回去见一面。朱光不知道烛二有没有夸大,毕竟公子已经病了很久,她不知道多严重才会让烛二给她传消息,辞盈这边的事情暂时她帮不上忙了,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但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辞盈。辞盈抬起双眸,将朱光一切眼神变化收入眼底。朱光吞吐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她捏紧茶杯说:“辞盈,我得外出去做一件事,定阳可能不能陪你去了。”辞盈一颗悬着的心不知道怎么悄然落下,看着朱光,轻声道:“无事,定阳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身边也还有其他的暗卫,你去做自己的事情。”朱光拧着手指,看了辞盈数眼,辞盈疑惑地抬起头看她。朱光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告诉辞盈公子病危了,会不会辞盈又被心中的枷锁困住,就像在驿站那一次一样,她最是明白辞盈的心软了,可是公子好像真的要死了。朱光不知道,辞盈恨公子,朱光没有恨过一个人。可如果是辞盈的话,就是恨一个人,那个人要死了,辞盈也不会很开心吧。想来想去,朱光还是寻不到一个妥帖的办法,只能用膳食堵住自己的嘴,匆匆吃完后向辞盈辞别。朱光离开的时候,辞盈叫住了她。晨微曦光里,朱光听见辞盈说:“回见,注意安全。”朱光这才发现辞盈昨日并没有睡好,眼睛下面有淡淡的乌青,清晨辞盈未施脂粉,于是格外明显,疲倦也从辞盈的笑中涌出来。朱光轻张了口,最后叮嘱道:“辞盈,好好休息。”辞盈看着朱光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中一阵涩,她扶着墙一路走了回去,平静地望着床帐,乌黑的,朦胧间像雾茫茫的天,辞盈闭上眼,蜷曲着身体,房间内的香愈发浓郁。朱光赶回去之时,烛一烛二仍旧守在门口。见她回来了,烛一没有说话,烛二却看向了朱光的身后,唇已经张开:“夫人没来吗?”朱光轻声道:“嗯。”烛二还要说什么,被烛一拦住。朱光越过他们,推开门走到屏风后,就看见谢怀瑾撑着病重的身体起来靠在床榻上,想来貌若春华的人容颜憔悴,病骨支离,见到她进来也只是轻抬了一眼。浓重的药味弥漫在屋子里每一个角落,作为一个出色的暗卫,朱光很轻易就闻到被药味重重掩住的血腥味。她指尖颤抖,上前一步问清瘦却仍旧淡然的青年:“徐太医怎么说?”青年还未说话,已经开始咳嗽,朱光转身去斟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强压住自己的手,背着身说:“公子,你不要怪我。”好像明白她要说什么,谢怀瑾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只摇了摇头。朱光眼泪不知怎么已经要落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到茶杯中,她抬起衣袖抹了抹,才回身看向床上的青年,瓷白的脸像最上等的瓷器,只脖颈一片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痕,朱光红着眼说:“烛二同我说公子快死了。”谢怀瑾看着朱光:“有些夸大。”说了一句,青年又咳嗽起来,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朱光少见公子如此狼狈的模样,手指不住地颤抖着,上前要去扶青年时听见谢怀瑾低声道:“不用,朱光。”他轻声道:“你今日不用来,以后也别再来。”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重。朱光哭着跪下来,倔强着不肯走。谢怀瑾用手帕擦去唇边的血,温声道:“我身边有烛一烛二,你帮不上什么忙。”他一句都没有提辞盈。朱光想着,眼泪却更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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