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见薛迟又提起顾觉非,她不由道:“我还当你不是特别喜欢这一位先生,跟以前一样,能不上学就不上学呢。怎么,现在想去?”“想啊。”薛迟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双明亮的眼底,却仿佛透着光。“那天顾先生说过了,议和之事一落定,以后治国就要靠经世致用之学。爹爹打仗是为了黎民百姓,我也要努力,学点有用的东西,好成为跟爹爹一样的大英雄,大将军!”这也是之前陆锦惜说过的话。只是……她没有想到,顾觉非竟然会对这样半大的孩子,说这样一句通透的话:议和之后,可不是要靠经世致用之学吗?穷兵黩武,到底劳民伤财。唇边挂上一点意味浅淡的笑来,陆锦惜看着薛迟的目光,变得温温然,只给他打气:“你知道就好,这样娘亲也放心了。你顾先生可是当世难得的有识之士,他的本事,你若能学来三分,将来也不用愁了。”“三分哪里够?”薛迟不肯,“既然要学,我一定要学个十分,甚至十一分,十二分!他们不都说,学生比先生厉害,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说的便是孩儿了!”十分不够,还要十一分,十二分?这话可够大的。陆锦惜莫名就笑了起来,唇边的笑弧荡开,收都收不住,只顺着他的豪言壮语道:“成成成,你就是青出于蓝。不过还是不要学你先生的十分了,但求学个好的十分。”“那先生难道还有不好的地方吗?”薛迟没想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就这样问道。这话却一下把陆锦惜问住了。她当然觉得顾觉非还有不好的地方,或者说奸诈狡猾的地方,所以才会说不让薛迟学他的全部。可薛迟这话,她要怎么回答?一时微怔。她眨了眨眼,没说出话来。左手边人情债薛廷之脚步顿时一停。他是知道陆锦惜今日入宫,应该是要帮他说那件科举之事的,所以今日才会来请安。只是见了她仪容端庄,半个字也不提此事,他也一直没问。没想到,临到要走了,才将他叫住。情绪没有十分外显,他转过了身来,也没看她,只低眉敛目地站住,唤了一声:“母亲。”人都已经走干净了。这屋里,就剩下几个跟前儿伺候的丫鬟,陆锦惜没叫她们退下。先前一直没得空,也不好打量他。直到这时候,才仔细看了看。身量很高的少年郎,穿着一身蓝袍,看上去那一股病气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但始终隐隐地,没有散去。腿虽有些微瘸,可在她目光之下,偏站得笔直。人的眉目虽然低垂着,但她本就坐着,依旧能看到一点。微冷的眉宇之间,藏着一股锋芒。一个本就不凡,也不愿甘于平凡的人。他自己没坐。陆锦惜也不喊他坐。两手向身前一搭,莫名觉得这庶子有几分意思,想吓吓他,可又懒得做出那种事情没成的低沉来。于是,她只似笑非笑道:“你那件事,我今日进宫,请人问过了。皇上得知是将军府这边要请命开特例,还在大典过后单独召见了我,询问此事。”薛廷之垂放在身侧的手指,顿时有些僵硬。看得出,他的心应该悬了上来。陆锦惜老惦记着自己今天给皇帝磕的那些头,平白觉得自己亏了,说着说着,竟没谈正事,反而岔开一笔问他:“你知道,我今天给皇上磕了几个头吗?”这话语,简直出乎了薛廷之的意料。既没有提到半个与科举开特例有关的字,又甚而透出一种让他极为不舒服、极为不喜欢的意味。那种预感,是隐隐的。他寡言少语,但性情并不谦卑,骨子里便有一股傲气,只是鲜少表露。那一天向陆锦惜低头下跪,几乎已是极限。她偏在此刻提及这词,分明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所以薛廷之有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回道:“廷之不知。”“你不喜欢给人磕头,我也一样。”这是陆锦惜少见的坦白话,她垂了眸,用那透明的指甲,轻轻勾着今日这一身华服上那孔雀绣纹的线条,声音轻轻地。“当初你求我,只让你给我磕了一个头;可我为了你去求皇帝,议和大典跪过了三回也就罢,单独见皇上又跪了两回……”数清楚了,其实是六次。后来宫门口方少行闹事的时候皇帝也来了,她自然跟着众人一道跪了。就是上辈子统共算起来,陆锦惜也没跪过这么多。她唇边挂上了一抹说不出的讽笑。再抬眸时,便撞上了薛廷之那一双眼。幽深的瞳孔,铺满了暗光,浮着一点浅淡的戾气。面上似乎没有什么,轻描淡写的,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然握紧。他没说话。陆锦惜却迎着他的目光,笑着续道:“你记清楚了,若有下一次,你要再求我什么,我出去磕几个头,你就给我磕几个头;我付出了什么,你就欠我什么。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能白吃的,这还是因为我是你嫡母。他日你要求别人,可也得想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能付得起这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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