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承乾,眼神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惊愕于这位年轻的太子竟能触及如此深层的秘辛,震怒于他竟然敢如此直白地拿皇帝来压自己,更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狼狈和冰冷的杀机!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骨节在昏暗中泛白得刺眼。
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人碾碎。
角落的香炉里,那缕原本笔直的青烟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恐怖的压迫感,开始不安地扭曲、晃动。
昏昧的光线下,一老一少两位大唐最顶级的宗室成员,如同两头在深渊边缘对峙的猛兽,无声地进行着意志的角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无比。
终于,李孝恭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眼中那汹涌的怒意和杀机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浓浓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幽暗。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子,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也疯狂得多。
他不仅知道了徐师谟,甚至可能真的掌握了某些线索,并且不惜一切代价要挖出来!
李世民,这个名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沉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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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敢如此说,无论真假,都意味着他已无所顾忌。
李孝恭长长地、低沉地吁出一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数十年的秘密与风雨。
他微微向后靠向榻背,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分,眼中的锐气被一种深邃的疲惫取代。
“殿下,好手段。”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竟能查到此处。看来,本王在你眼中,已是东宫砧板上的鱼肉了?”
话语中带着浓重的自嘲和寒意。
李承乾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而出。
他强行压制住那股巨大的激动和即将触及真相的亢奋,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干涩:
“皇叔言重了。承乾所求,不过是一条生路。徐师谟,还有他带走的那个人,是悬在东宫头顶的利剑。皇叔若知内情,便是救了承乾一命,也救了我大唐宗室一份安稳!方才所诺,承乾以李氏先祖之名起誓,绝不食言!”
“安稳?”
李孝恭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讽刺和历经世事的苍凉。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却又眼神执拗的年轻储君,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掂量着那誓言的重量,又仿佛在回忆着某个不堪回首的片段。
终于,他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吐得极慢,极其艰难,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那女婴,本王确实未曾接手!”
李承乾的呼吸骤然停顿,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孝恭的嘴唇,生怕错过一个字。
李孝恭的目光转向昏昧虚空中的一点,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回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
“徐师谟那厮,临阵倒戈!”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恨意和鄙夷,
“玄武门惊变之前,他便已嗅到了风声。他本就是潜藏得最深的那条毒蛇!”
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情绪,又似乎在斟酌词句,
“事变之后,他自知身份暴露,长安再无他立足之地,更不可能带着那孽种回到‘旧主’身边邀功领赏。他需要一条新的生路,一个新的大树。”
李孝恭的目光重新聚焦,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交织着忌惮与厌恶的情绪,落在了李承乾脸上:
“他确实曾找过本王。”
李承乾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
“但本王,拒绝了。”
李孝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隐隐的后怕,
“本王不蠢!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条沾满了隐太子和齐王血的毒蛇!他怀里揣着的,更是一个随时会炸死所有人的雷!人心里的鬼,比这世上的路还多。本王不想给自己,给整个赵郡王府招惹这般灭顶之灾!”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那句“人心里的鬼比世上的路还多”如同一道惊雷,在昏昧的静室里炸开,充满了世故的狠辣和自保的决绝。
“那他---”
李承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喉咙干涩得发痛。
徐师谟没有投向李孝恭?
那裴矩的情报岂不是错了?
线索又断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带着那个烫手的山芋,”
李孝恭的声音冰冷地接了下去,如同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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