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灿烂微笑着,轻轻道:&ldo;那是你母后啊!&rdo;
元祈咬牙不语,半晌,才低低道:&ldo;是我太一厢情愿……这是在宫中,总要争个你死我活的!&rdo;
&ldo;是啊,我们生于这宫中,总免不了有这一天的。&rdo;
平王大笑,豁达间,隐见苍凉,他回转过头,低低地,绝然地唤了声‐‐
&ldo;大哥!&rdo;
元祈一颤,抬眼看去,只见平王微笑如常:&ldo;快走吧,太后娘娘的性命,还攥在我手上呢!&rdo;
……
炽日如火,照得人汗出如浆,晨露策马疾驰,袍袖衣袂随风飘荡,如云烟一般在街市中通行,不过一刻,便到得周浚的府邸。
朱漆大门上,铮亮的铜钉眩目威严,晨露略一分辨,便知是依八阵图方位排列,门前并无官宦世家惯有的一对石狮,只见一左一右两列兵士持矛悍立,一眼瞥去,满目肃杀。
她利落下马,直直朝着大门而入,无视眼前横曳的矛戟,纤指轻轻一弹,兵士但觉虎口发麻,强撑着握紧兵刃踉跄几步,才堪堪卸下力道。
晨露一边入内,一边以内力扬声:&ldo;周大将军,我依约前来拜访。&rdo;
&ldo;贵客前来,真是不胜荣幸。&rdo;
同样以内力扬送,晨露听声辨向,微微一笑,穿过中庭,朝着内宅的厅堂而去。
大厅之中,各色架格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兵器,正中十余柄刀剑,圆融雪亮,一看便知是主人心爱,经常摩挲之故。
周浚仍是惯常的一袭黑袍,手中半把兵器也无,只持着一支小小物事,意兴阑珊。
晨露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支镶玉镂珠的宫花,她又看了几眼,心中疑窦又起‐‐
&ldo;那是前朝宫中的制式。&rdo;
她前世虽不受林家宠爱,却也见惯了世族皇亲的排场器物,林媛的生母更是公主之尊,是以对这些宫花绢饰也有些印象。
第119章纠缠
&ldo;当今世上,能识得此物的已不多了。&rdo;
周浚眼中染上淡淡寂寥,仿佛不欲多提,他小心翼翼的,将宫花收入怀中,抬起头来,已是目光炯炯‐‐
&ldo;你是为了皇帝的江山而来?&rdo;
晨露柳眉一挑,直直看向他,眼中冰雪凛然:&ldo;何出此言?!&rdo;
周浚微笑着不答,却是叹息道:&ldo;整个京城之中,能看穿这连环计策的,只你一人……&rdo;
晨露摇头,道:&ldo;不然,皇帝亦有所警觉,已下了诏令,让四方重镇的守军严整戍守。&rdo;
周浚颔首表示赞同,道:&ldo;今上虽然没有过沙场鏖战的经验,却是英明天纵,往往能自行参悟,他能模糊想到此处,亦是很难得了。&rdo;
他素来倨傲,如此夸赞,句句是实,毫无阿谀奉承,晨露点头,道:&ldo;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一代令主。&rdo;
周浚冷笑:&ldo;眼下关键,是他能否过这一道坎。&rdo;
晨露亦是微笑,眉宇间一片飒慡清冽:&ldo;这便要仰仗将军你了!&rdo;
周浚大笑不止,半晌,才沉声道:&ldo;那孽障把我的过往都说与你听了?!&rdo;
晨露心知肚明,道:&ldo;只是略知一二。&rdo;
&ldo;若得我心中挚爱,便是粗茶淡饭,也是甘之若饴……&rdo;
他的声音低沉,满是痛楚,继而激昂‐‐
&ldo;我与鞑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心想献虏阙下,可换来的,却是朝廷的重重疑虑‐‐他们胆怯妥协,以厚币卑词贿赂鞑靼,丝毫不想着一雪前耻,这样的朝廷,又怎么值得我效忠?!&rdo;
他说着,已是睚眦欲裂。
&ldo;正因为如此,你才应力挽狂澜,如此撒手不管,算什么大丈夫!&rdo;
晨露冷冷接上,声音不大,却自有一重森然高华。
周浚不禁被她的气度所摄,微微平静下来,皱眉道:&ldo;人各有志,我对朝廷已无眷恋,你不必再说。&rdo;
晨露不语,迎着日光,她黑眸中幽冷渺远,雪白面庞仿佛透明一般‐‐
&ldo;大将军……&rdo;
她居然不怒,只是幽幽叹息。
&ldo;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身陷深仇?!&rdo;
她淡淡望来,周浚只觉得那清冽黑眸中,剑意有如九天重光,直直she来,如利箭直中心口。
&ldo;自景乐之乱,天下庶民,有哪家没受过鞑靼人的荼毒?‐‐正因如此,今上的天纵英明,才是万千黎民所需要的,若是让藩王们计谋得逞,那立时便是纷争四起,百姓离散……难道还要后人重蹈你的覆辙吗?!&rdo;
她声音不大,却满是沉痛黯然,周浚望入她的眼中,满腹的仇怨,渐渐冰消溶解‐‐
&ldo;差点忘了,你与林宸颇有渊源……&rdo;
周浚微微黯然,叹息道:&ldo;我还是无名小卒之时,曾在潼关之战中,远远眺见她的英姿……她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如你这般作想吗?&rdo;
晨露微笑着,清秀平凡的面庞在日光下,显出惊心动魄之美‐‐
&ldo;她必也是如我一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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