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浊水溪南岸的溪洲村,像被时光遗忘的璞玉,藏在连绵的稻浪与青山之间。村子东头的晒谷场旁,立着一棵没人能说清年岁的老榕树,村民们都叫它“榕公”。树身要五个壮汉手拉手才能环抱,皲裂的树皮上爬满了苔藓与寄生藤,像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枝干向四周铺展,最高的枝桠快触到云端,浓密的枝叶织成一张巨大的绿伞,把大半个晒谷场都罩在阴影里。
这棵树是溪洲村的“定村神树”,却也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神秘禁忌。村里的老人总说,榕公是树灵的家,树洞里藏着它的眼睛,树影里藏着它的脚步。最核心的禁忌只有一条:深夜里,绝不能对着榕公的影子指指点点,更不能说亵渎的话,否则树灵会发怒,招来横祸。
村头开杂货铺的林阿婆,是村里最会讲古的老人。每到夏夜,晒谷场的石磨上总围满了孩子,听她讲榕公的故事。“民国三十八年那会儿,村里有个叫阿财的后生,”林阿婆摇着蒲扇,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沉郁,“那时候刚闹完兵荒,阿财胆子大,不信什么树灵。有天夜里赌钱输了,借着酒劲骂骂咧咧往家走,路过榕公时,对着树影跺着脚骂:‘老破树,挡着路晦气!’还捡起石头砸树身。”
孩子们吓得缩起脖子,林阿婆顿了顿,指着榕树干上一块凹陷的疤痕:“你们看那儿,就是阿财砸的。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阿财趴在榕公脚下,腿肿得像发面馒头,嘴里胡言乱语,说看见树影里有个穿青衣的老人掐他的腿。后来请了三个道士做法,阿财的腿才好,但从此落下跛脚的毛病,逢年过节都要给榕公上香磕头。”
这样的故事一代代传下来,榕公的禁忌就像刻在村民骨子里的规矩。傍晚过后,没人敢单独靠近晒谷场;路过榕公时,都会放慢脚步,微微低头以示敬畏;逢年过节,村长会带着村民摆上供品,点上三炷香,祈求树灵庇佑村落平安。
但总有人不信邪,阿杰就是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阿杰在城里打了几年工,穿回村里的牛仔裤上还带着都市的潮气。他总说村里的老人迷信,那些传说都是骗小孩的把戏。“不就是棵老榕树吗?还树灵呢,要是真有灵,怎么不保佑村里多赚点钱?”每次林阿婆讲古,阿杰都坐在一旁嗤笑,引得老人频频皱眉。
这天是村里的妈祖诞辰,家家户户都摆了宴席。阿杰和几个发小喝了不少米酒,酒劲上来后,有人起哄:“阿杰,你不是说榕公的传说都是假的吗?敢不敢现在去榕公底下走一趟,对着树影指几下?”
“有什么不敢的!”阿杰拍着桌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嚷嚷,“今晚我就给你们看看,那树灵到底长什么样!”发小们被他的气势镇住,有人劝他别冲动,也有人跟着起哄,说要跟他一起去见证。阿杰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回来给你们带证据!”
夜里十一点多,月色如水,把村子照得一片惨白。阿杰揣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摇摇晃晃往晒谷场走去。路上的狗吠声此起彼伏,风吹过稻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身后追赶。阿杰心里掠过一丝慌乱,但想到发小们的目光,又硬着头皮往前走。
越靠近晒谷场,空气就越凉。明明是初夏,却像钻进了深秋的山洞,带着一股潮湿的腐叶味。榕公的影子在月光下铺展开来,枝枝叶叶的轮廓清晰可见,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晒谷场罩得严严实实。手电筒的光打在树身上,苔藓反射着绿光,树洞里黑黢黢的,像一只紧闭的眼睛。
“什么树灵,都是骗人的!”阿杰对着树干吼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还引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他深吸一口气,借着酒劲,抬起手对着地上的树影指指点点:“你看这影子,跟鬼一样难看!我指了,有本事出来啊!”
话音刚落,原本静止的空气突然动了。一阵阴风吹过,不是稻田里那种带着稻香的风,而是从树洞里钻出来的,带着一股陈腐的寒意。榕公的枝叶“哗啦”一声响,不是风吹的那种杂乱摇晃,而是像有人在上面轻轻拨动,叶子摩擦的声音里,竟夹杂着一丝类似低语的声响。
阿杰的酒劲醒了一半,手电筒的光开始发抖。他想收回手,却发现手指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地指着树影。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晒谷场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树上传来“嗬嗬”的低吟,声音低沉、沙哑,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又像老人临死前的喘息。
“谁?谁在上面?”阿杰的声音带着颤音,手电筒胡乱地往树上照。光线扫过枝叶间的缝隙,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宽大的青衣,蜷缩在树枝上,头发像枯草一样垂下来,遮住了脸。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地上的树影突然动了起来,不是随着枝叶摇晃,而是像有生命的东西,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缠上了他的脚踝。
阿杰感到脚踝一阵冰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低头一看,月光恰好从乌云里钻出来,地上的树影明明好好地铺在那里,可脚踝的冰凉感却越来越清晰。树上的低吟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耳边,带着一股浓烈的朽木味。
“鬼啊!”阿杰终于崩溃了,转身就往村里跑。他的脚像灌了铅一样重,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跟着,“沙沙”的,和树叶摩擦的声音混在一起。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跑,直到撞开自家的门,瘫倒在院子里,才发现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第二天一早,阿杰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开门一看,是村长和几个村民,脸色都很凝重。“阿杰,你昨晚是不是去榕公那里了?”村长的声音很沉,“榕公底下出了事。”
阿杰心里一紧,跟着村民往晒谷场走。远远就看到榕公底下围了一圈人,大家都指着树根处窃窃私语。走近一看,阿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树根的缝隙里,缠绕着一团丝丝缕缕的黑发,不是假发,是真的人类头发,带着淡淡的油脂味,像被人精心编织过一样,缠在树根的苔藓上,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更让他恐惧的是,树根旁还放着一只他昨晚穿的拖鞋,鞋尖朝着树身,像是被人特意摆放在那里的。“这……这是我的鞋……”阿杰的声音发抖,“昨晚我跑的时候掉的……”
村民们炸开了锅。“肯定是阿杰触犯了树灵!”“你看这头发,是树灵给的警告啊!”“当年阿财就是这样,现在阿杰也……”林阿婆挤到前面,看着那团黑发,叹了口气:“榕公脾气好,但最忌人亵渎。阿杰,你得好好给榕公赔罪,不然怕是要出事。”
阿杰这才彻底相信了传说,腿一软就跪在了榕公面前。村长让人准备了供品,阿杰亲自点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不停念叨着道歉的话。奇怪的是,当香插在香炉里时,原本无风的榕公突然落下几片叶子,轻轻飘在阿杰的头顶,像是在原谅他。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附近的村落。溪洲村的榕公更添了几分神秘,再也没人敢亵渎。有人说,夜里路过榕公时,能看到树影里有个青衣老人在散步;也有人说,村里的孩子迷路后,只要朝着榕公的方向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几年后,阿杰在村里开了家农产品网店,把溪洲村的稻米和水果卖到了城里。他每次去晒谷场装货,都会先给榕公鞠个躬,有时还会给树洞里放一把米。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外地来的游客对着树影指指点点,立刻上前劝阻,认真地讲起榕公的传说。
游客听完笑着说:“这都是迷信吧?”阿杰没有反驳,只是指着榕公:“你看这树,守了村子几百年,护着一代又一代村民。信不信不重要,敬畏之心不能少。”
夕阳西下,榕公的影子拉得很长,把阿杰的身影和树影叠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风吹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老人的低语,又像温柔的祝福。溪洲村的禁忌传说,还会在榕公的荫下,一代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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