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躬身拱手:&ldo;希望可以如夫人所想吧。小人要准备回程事宜,先告退了。&rdo;王嫣看着魏礼离开的背影直到不见,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挺胸抬头,展开宽大绣满花枝纹路的袖子,双手置于腹部,娇媚的脸庞上一片冷然笑意:我王嫣的夫君,岂能将心留在别的女人身上?!刘婶拍了拍终黎熙的肩膀,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刘婶这位淳朴乐观的妇人双鬓白发丛生,面对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她当做亲生女儿照看到大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老天何其不公平!那么好的孩子,被夫家休弃,如今却是连尸首都寻不到的下场,造的是什么孽啊!&ldo;终黎先生,您一夜未休息了,如今……景娘泉下有知,看到您这样,也不会安心的。&rdo;终黎熙此刻很狼狈,从山下赶上来救火的村民陆续走了,大火虽然扑灭了,但是残垣断壁,一切都成了灰烬,这一片废墟上哪里还看得出当初山野小筑的影子?茫茫然抬头,景岚呢?就这么没了?刘毅搀扶着刘婶,看着兀自站在院中一句话不说的终黎熙,浑身悲伤绝望的气息让人心生不忍,想要开口劝慰两句,却觉得说什么都是空话,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ldo;婶娘,咱们先回去吧。&rdo;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在这里除了哀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何况,这身后事,怕是也只能他们来张罗了。刘婶点点头,看了眼终黎熙,终究是叹息一声:&ldo;终黎先生,景娘已经没有亲人,是否告知一声颜相公?无论怎样,看在景先生的恩情上,景娘的身后事,总该有人操持。我这就去做些准备,终黎先生……节哀顺便。&rdo;刘毅扶着刘婶下山去了,便只剩下了终黎熙一人,抬头看天,晴空万里,明晃晃的阳光让他眼前晕眩开来,身体一晃,险些摔倒。踉跄前行了两步,终黎熙站在一片废墟中央,突然眼角捕捉到一丝闪光,终黎熙一愣,猛然扑过去,拔开灰烬,一禀被大火熏黑看不出颜色的银色小刀呈现眼前。终黎熙瞳孔蓦然收缩,颤抖的手指将柳叶形状的小刀拾起,这不是景岚的,景岚用的是剑,她没有这种柳叶的飞刀!五指收拢握紧,飞刀割破了手心,但是这刺痛他仿佛感觉不到,只觉得眼前景象模糊起来,忍不住浑身的颤抖,喉咙间呜咽出声,猛然握拳狠狠的砸向地面,嘎啦的声响,被火烧灼后成为木炭辨不出是哪个部位的木头折断,手背伤痕累累,血色混合着黑灰一片狼藉狰狞。忽然,嘭嘭的响声从废墟中传来,终黎熙一愣,慢慢转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里应该是内室床铺的位置,此刻,雕刻精美的拔步床已经毁的看不出原样,只余半根支架矗立着,而此时,声音正是从这下面传出来的。终黎熙愣了半晌,直到嘭嘭的声音再次传来,才仿佛猛然被拍醒一般,眼睛蓦然一亮,流露出狂喜的表情,来不及站起身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快速的将废墟上压着的东西清理开来,直到露出底下一块被烧黑有些破损的青石板。终黎熙咽了咽口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将青石板周围清理的范围扩大了一些,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几次张嘴,却发现好像失声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ldo;景,景岚……是你吗?是你,在下面吗?&rdo;而此时,灰头土脸站在黑色通道里,看着头顶的青石板用力推了半天都没有推动,正担心上面是不是压了什么东西,自己要被闷在这里,打算向通道的另一头去看看有没有出路的景岚忽然听见上面细微的声响,好似是在喊她的名字……终于有人发现了吗?!景岚立刻用力敲了敲头顶的青石板,力道大的蹦下来尘土迷了眼,呸呸两声吐掉掉进嘴巴里的泥土:&ldo;上面有人吗?!我是景岚!我在这里!&rdo;终黎熙将头贴在地上,清晰的听到了景岚的声音,狂喜一瞬间将他淹没,摩挲着青石板四周,找不到机关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让终黎熙有些无措,直到从废墟里拔出了景岚藏在被褥里的长剑,终黎熙连着剑鞘插进青石板的缝隙,一边说道:&ldo;景岚,你让开一点,我将石板撬开!&rdo;景岚一听,立刻应了一声,退后几步离开青石板,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双眼看着头顶的青石板,缝隙慢慢增大,天光透进来,一瞬间,景岚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她当初死而复生时,更加强烈!嘭的一声,石板被撬开,景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四方天空,忽然,伸到她面前一只手,手指修长,但这药草的涩然味道,接着,是一张因为背对着光线看不清楚五官的脸,唯独那双一直很平静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隐忍的狂喜,它的主人声音都有些颤抖暗哑,却带着温柔和小心翼翼轻轻的说道:&ldo;景岚,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rdo;一瞬间,景岚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蛊惑一般的握住那只手,紧紧的握住,才知道,看起来虽然很瘦弱,却意外的很有力量,借着力道,景岚从地下跳了上来,下一个瞬间,跌入了一个怀抱,腰被紧锢住,脸贴着硬邦邦的胸膛,烟灰的味道充盈鼻息,耳朵里是有力的心跳。从来没跟人,特别是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的景岚一瞬间大脑空白一片,只能愣愣的被动承受着,直到终黎熙放开她,握住她双臂的手却依然没有放开,面对面,景岚这才看清楚终黎熙那张乱七八糟狼狈不堪的脸,失而复得满是狂喜的眼睛,景岚砸吧砸吧嘴,心底忽然有些明了,或者说,更加肯定了一件她本就怀疑的事。只是,景岚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眉头皱起,一片废墟,烧的可真干净,这笔账,她可要好好计算一下,损失什么的,自然要有人付账单才行,不过……耳朵一动,景岚一把拉住终黎熙的手:&ldo;来人了,准备一下,记住,我死了!嗯?&rdo;终黎熙眨眨眼,完全没明白过来景岚的意思,就觉得手心一空,景岚不见了,终黎熙心中一晃,还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直到看到地下暗道里景岚对着他挥了挥手才将提起的心放下,随后门外响起了仓促奔跑的脚步声,终黎熙这才恍然景岚的意思,立刻用周围的废墟将青石板掩盖住,终黎熙调整了半天表情,虽然已经做不出最开始自然的那种绝望感,但是,面无表情的死寂表情还是很容易摆出来的。于是,颜鸿君一路狂奔,明显已经忘记了轻功这回事而是靠着两条腿跑上了山,冲入院中面对满目苍夷时,和终黎熙四目相对,终黎熙已经是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而颜鸿君刹那间,脸色苍白如雪,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的绝望瞬间将他掩埋。各自珍重景岚站在已经收拾好的院落里,一片废墟瓦砾中,断壁残垣,虽然用最快的速度将堂屋重新搭建了起来,但是因为赶工所以很简陋,将堂屋中坐北朝南摆放的灵堂衬得更加苍凉。风吹过,还能闻到一些大火肆虐的硝烟味道。白色的幕布随风飘扬,黑色写着颜门景氏的灵牌前,白色的蜡烛忽明忽暗。虽然她和颜鸿君已经离了婚没有关系,但是,颜鸿君坚持名分,景岚不在意这些,何况她也没死,但是总不能跳出来反对。但是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灵牌上连个名字都不能留,很憋屈。景岚一身白底碎花的宽袖曲裾,白色的裙摆遮住了脚上的革履,虽然位于阴山以南,但是寒流已经开始影响这边,不到冬季,天气已经开始冷的很了。站在自己的灵堂前有些什么感受呢?景岚只是觉得事不关己。心底很平静,不过想到她就这样成了黑户,还是有些微妙的感受。以后,她就要过&ldo;见不得人&rdo;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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