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城----天守阁
空在跃起的瞬间,感觉周围的世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蛮横地“擦拭”掉了。
天守阁广场上那些惊恐的面容、弥漫的血腥气、反抗军的怒吼、甚至天空中尚未散尽的雷云——所有这一切,都在他脚尖离地的刹那褪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滞得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脚踏实地时,触感坚硬冰冷,却并非石板。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着千百年的孤寂与尘埃。
视野逐渐适应这片绝对的黑暗,才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自身模糊的影子,却映不出头顶的“天空”,因为那里只有更深邃的虚无。
这片空间的核心,那位端坐于永恒冥想中的神明,缓缓“醒”来。
雷电影原本单腿盘坐于虚空。此刻,她修长的眼睫微颤,如同沉睡的蝶翼掀起第一缕风,紫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其中没有刚醒的朦胧,只有沉淀了数百年的、冰封般的清明与漠然。她身形未动,却已从静坐的姿态“滑落”至地面,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无息,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
影走向空,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整片空间的“静”都在随着她的移动而流淌、挤压过来。
“又见面了。”
影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响起,平淡无波,既无久别重逢的感慨,也无对闯入者的恼怒,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让我想想,究竟是什么,让你再一次来到我的面前?”她微微偏头,紫色的长发随之滑落肩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审视的疑惑,“你的愚勇,是为了庇护那些民众,还是说...觐见我才是你的本意?”
几乎在影话音落下的同时,空的身影已然化为一道金色的残影!手中那柄陪伴他走过多国的无锋剑撕裂粘稠的空气,带着尖锐的啸音,没有任何花哨,直刺影的心口!
影的眼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
她并未料到这位旅行者会如此直接、如此...暴躁。此刻,空的眼神里只剩下沸腾的怒意与近乎实质的杀意。
紫色光华微闪,影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模糊了一瞬。空的剑尖刺穿了残影,却只是搅动了一片虚无的空气。影已出现在他身侧数尺之外,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未等影开口,空左手猛然张开,狂暴的风元素力在他掌心急速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青色涡流!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目标直指刚刚完成瞬移、身形尚未完全稳定的影!
影感到一股不容小觑的牵引力拉扯着自己的衣袂和身躯,她脚下的地面甚至泛起微弱的涟漪。这份力量虽不足以真正撼动她,却成功地让她原本完美的规避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
就是现在!
空右臂肌肉贲张,无锋剑上的雷元素力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爬升,瞬间包裹了整个剑身,发出噼啪的爆鸣。
他借着风涡牵引的势头,腰身猛拧,由刺转砍,一道裹挟着雷光的半月形斩击,以最蛮横、最直接的姿态,拦腰扫向影!
这一次,影没有再闪避。
她似乎终于对空这反常的攻击性提起了些许“兴趣”。纤白的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握,紫色雷光如同喷涌的泉水般从她掌心奔流而出,迅速凝结、塑形——一柄通体紫黑、缠绕着静谧雷纹的长枪「薙草之稻光」,被她稳稳握在手中。
枪身微抬,精准地格挡在雷光斩击的轨迹上。
铛——!!!
比金属碰撞更加沉闷、更加厚重的巨响在这片寂静空间炸开!狂暴的雷元素与影手中长枪上蕴含的、更加精纯古老的雷霆之力猛烈对冲,迸发出刺目到极致的紫金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半个一心净土,也将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以及影那双依旧古井无波的眼眸映照得无比清晰。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犁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将我从永恒的冥思中唤起,”影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她甚至有余暇微微歪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空因用力而狰狞的脸,“就是想做这些?”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劲顺着枪身传递而来,而是一种精妙绝伦的“挑”劲。空只觉得剑身上传来的力道骤然变得滑不着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向上掀起,向后方抛飞出去!
人在半空,失重的感觉袭来,空左手迅速在虚空中一按,金黄色的岩元素力喷薄而出,瞬间在他脚下凝聚、结晶,形成数块悬浮的、坚硬的岩造平台!他足尖在其中一块上一蹬,身体借力翻转,稳稳落在另一块结晶平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影。
“眼狩令不该颁布。”空的声音因愤怒和喘息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石头。
他没有等待影的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影会如何回答。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再次挥剑,这次是两道高度压缩、边缘闪烁着紫电的青色风刃,呈十字交叉状,呼啸着朝影绞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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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的身形如同鬼魅,在风刃即将及体的瞬间,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轻盈姿态侧身、滑步,两道凌厉的风刃擦着她的衣角掠过,没入后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眼狩令的事,我当然知晓。”影的声音依旧平稳,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消散的风刃。
空落在另一块岩晶平台上,闻言一怔:“外面的事你都知道?”
“并非如此。”影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臆想,手中长枪挽了个枪花,枪尖斜指地面,“我知道的只是一切关于「永恒」的事。包括眼狩令的颁布,也是由我所默许的。”
她顿了顿,紫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如同云层后隐现的雷霆:“而那些愚人众的所为,尚未构成对永恒的威胁,否则...”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语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森然。
“可是眼狩令,让稻妻的人民失去了很多!”空从平台上一跃而下,剑尖直指影,厉声喝道。他眼前闪过哲平使用邪眼后迅速衰老枯槁的身形,闪过那些被夺走神之眼后变得浑噩茫然的人们...这些,难道都是「永恒」必要的代价吗?
影似乎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不存在。“愿望本就是不利于永恒的东西。”她将长枪反转,枪杆贴于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拂过额前一丝不存在的乱发,动作间带着一种亘古的寂寥。
“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追逐愿望...往往会让人失去更多。”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投向了更遥远的、空无法理解的时空,“正如,收缴神之眼一事本身,并不会有人因神之眼离身而丧命......”
“丢掉性命的,反而会是那些执意要追逐愿望的人,不是么?”
哲平...
影似乎捕捉到了空瞬间波动的情绪,她继续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劝诫的意味:“旅者,你在我眼中的确是特殊的存在。你的身上似有数之不尽的不确定性,换言之,你与「永恒」相距最远。”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双沉淀着雷霆与时光的眼眸凝视着空:“所以,我无意要你理解其中意义,仅由此身为这天下人间代行「永恒」之道便好。”
理解?谁需要理解这冰冷的、以剥夺和牺牲为代价的「永恒」!
“此处是你的「一心净土」...”空缓缓开口,剑尖微微下垂,做出似乎放松戒备的姿态,“是由你的意识所构成的空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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