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冰冷的白光取代了家中熟悉的暖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草药混合的、令人不安的气味。厚重的玻璃墙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云清朗和万小雅隔绝在外。
他们只能隔着那层透明的障碍,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儿子——云霄,一动不动地躺在中央那张冰冷的金属床上。
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式各样的管子和导线淹没。细长的输液管将不知名的药液缓慢滴入他青紫色的血管;几根更粗的管子连接着他的口鼻,辅助呼吸,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焦的嗡鸣;胸口贴着电极片,连接着旁边一台闪烁着复杂曲线和数字的仪器,那屏幕上每一次微弱的波动,都牵动着外面父母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云霄的脸色依旧是那种骇人的青紫,甚至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更添了几分灰败。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阴影,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可那周身的仪器和插满的管子,无时无刻不在残酷地提醒着所有人,这不是睡眠,而是一场与死神艰难的抗争。
崔无涯穿着无菌服,在里面忙碌着。他时而查看仪器数据,时而小心翼翼地为云霄调整金针的位置,时而将一些研磨好的药粉用特殊手法渡入云霄体内。他的脸色比半个月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显然这半个月不眠不休的竭力救治,耗损了他极大的心力。
整整十五天了。
云霄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那线被崔无涯强行吊住的渺茫生机,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却又顽强地、不肯屈服地持续着。这种状态,甚至比直接的死亡更令人煎熬。希望和绝望如同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云清朗和万小雅的神经。
万小雅整个人瘦脱了形,原本温柔的脸庞只剩下尖削的下巴和一双巨大却空洞无神的眼睛。她几乎日夜不休地守在玻璃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抠着窗框,指甲劈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不再哭泣,眼泪早已流干,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仿佛要将儿子从那个冰冷的玻璃罩子里用目光拽出来。
云清朗站在妻子身边,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仿佛要给她支撑,又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一点力量。他的胡子拉碴,眼窝同样深陷,血丝布满了眼球,里面交织着无尽的疲惫、刻骨的焦虑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助。他空有一身修为,此刻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强敌带来的压力都更可怕。
陈默和王二狗每天都会过来,送些吃食,替换着劝云清朗和万小雅去休息片刻,但收效甚微。实验室外的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这天下午,王二狗看着云清朗那副魂不守舍、仿佛随时会垮掉的样子,又看看形容枯槁的万小雅,猛地一咬牙,把陈默拉到一边。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王二狗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焦灼和决断,“师兄和小雅姐再这么熬下去,没等霄儿好起来,他们自己就先垮了!崔师傅那边看样子也到了极限,常规的法子怕是…”
陈默脸色沉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们还能做什么?连崔师傅都…”
“我们不能干等着!”王二狗眼神闪烁,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还记得上次那个枯井吗?玄阴教的老巢!”
陈默一愣:“记得,怎么了?”
“我琢磨了好几天了。”王二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一种市井小民特有的、混杂着经验主义和一点点迷信色彩的智慧,“霄儿中的这毒,邪门得很!崔师傅用了那么多珍奇药材,甚至动用内力金针,都只能吊着命,说明这根本不是寻常毒药!玄阴教那帮杂碎,用毒阴损,往往出其不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小时候听街坊老人讲过一句老话,叫‘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话虽然有点玄乎,但细想未必没有道理!万物相生相克,那玄阴教把老巢安在枯井那种阴寒之地,他们用的毒,说不定解药就在附近生长着某种不起眼的东西!”
陈默眉头紧锁:“你是说…我们去枯井那边找找?找什么?你知道解药是什么?”
“我不确定!”王二狗很光棍地摇头,但眼神却很亮,“但我记得以前翻过些杂书,《日华子》里好像提到过一种叫‘荠苨’的草药,说是能‘杀虫毒。治蛇虫咬,热狂温疾,罾毒箭。’这东西听着就有点对症!而且它喜阴,常长在井边、沟旁!我们去碰碰运气!总比在这里干看着强!”
“荠苨?”陈默努力回忆着,“这东西…药铺里应该有卖吧?何必去那危险地方?”
“屁!”王二狗一瞪眼,“药铺里卖的都是普通货色!要是普通的荠苨有用,崔师傅早就用了,还能拖到现在?那枯井是玄阴教的老窝,阴气重,邪毒环绕,能在那里长出来的荠苨,肯定跟别处的不一样!说不定就沾了点以毒攻毒的灵性呢?就像…就像长在坟头上的茅草,据说烧了都能驱邪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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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得有些牵强,甚至带着浓厚的民间想象色彩。但在此刻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都值得拼命抓住。
陈默看着王二狗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又回头看了看玻璃窗内气息奄奄的云霄和窗外几乎崩溃的云哥和小雅姐,重重一点头:“好!我们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两人没有惊动沉浸于悲伤中的云清朗和万小雅,只跟外面值守的士兵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再次来到城郊那处荒芜的枯井,四周依旧死寂,比上次来时更添了几分萧瑟。寒风卷过枯草,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冤魂在低泣。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顺着之前留下的绳索,再次滑入井中。井底依旧潮湿阴暗,散发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味。玄阴教撤离后,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残留的阴森感。
这一次,他们没有深入探查,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井壁和井口周围的土地上。两人几乎是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搜寻,拨开枯黄的杂草,翻开湿润的石块,不放过任何一点绿色的痕迹。
“荠苨…荠苨长什么样来着?”陈默一边找一边低声问,他对草药的认识远不如王二狗这种市井摸爬滚打、三教九流知识都懂一点的人。
“茎高50—100厘米。叶互生,有柄。长圆锥花序,长可达35厘米;花冠钟状,蓝色、淡紫蓝色或近白色。蒴果卵状圆锥形,种子淡褐色,稍扁……”王二狗努力回忆着,“重点是找长势不一样的!看着特别精神或者特别蔫吧的!”
时间在紧张的搜寻中一点点流逝。井下的光线昏暗,给搜寻带来了很大困难。泥土弄脏了他们的衣服,尖锐的石块划破了手掌,但两人都浑然不顾。
不知过了多久,王二狗突然发出一声低呼:“默子!过来看!是不是这个!”
陈默赶紧凑过去。只见在井壁一道石缝的背阴处,顽强地生长着一小簇植物。叶子确如王二狗所说,类似微缩的人参叶,但颜色却是一种异于寻常的、近乎墨绿的色泽,叶片肥厚,甚至隐隐透着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在这片荒芜死寂的环境中,它显得格外扎眼,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生命力。
“就是它!荠苨!”王二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看这颜色!这长势!绝对跟别处的不一样!肯定是在这鬼地方被那帮杂碎的毒气熏染变异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连带着根部的一小团泥土,将这株与众不同的荠苨完整地挖了出来,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
“快!回去给崔师傅看看!”
两人带着这来之不易的、寄托着全部希望的“解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实验室。
当他们满身泥土、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时,云清朗和万小雅依旧如同雕塑般守在玻璃窗外。
“师傅!师傅!快看看这个!”王二狗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冲到刚拖着疲惫身子从实验室出来的崔无涯面前,献宝似的将那块布包递了过去。
崔无涯微微一怔,接过布包,打开。当看到那株颜色深异、隐隐透着幽光的荠苨时,他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拿起荠苨,放在鼻端仔细嗅了嗅,又掐下一小点根须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极度惊讶、继而恍然大悟、最后转为狂喜的神色!
“荠苨!竟然是变异的阴凝荠苨!”崔无涯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老夫怎么没想到!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玄阴教的‘九幽蚀心散’其性极寒阴毒,能冻结生机造成假死!而这枯井是他们老巢,阴煞之气最重,寻常植物根本无法存活,唯有这荠苨,本就性微寒,有解毒之效,在此地常年受阴煞与残毒浸润,反而发生了异变,其药性中必然蕴含了一丝能中和那‘九幽蚀心散’阴寒毒性的特质!以毒攻毒,阴阳互克!妙啊!妙啊!”
他激动地看向王二狗和陈默,眼中充满了赞赏和前所未有的希望:“没错!就用这个做药引!以其变异后的阴寒属性为引,调和老夫纯阳内力的刚猛,或能真正渗透那层坚冰,唤醒霄儿被冻结的生机!快!快去将其捣碎取汁,混合我之前备下的‘赤阳回魂散’!”
新的希望,如同撕裂厚重乌云的第一缕阳光,猛地照射进这间被绝望笼罩了半个多月的实验室。
所有人精神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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