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回到家,店铺里安静得有些冷清。娟子正在归拢所剩不多的样品,动作缓慢,透着一股心不在焉的疲惫。看到丈夫回来,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两人没有立刻交谈。直到晚饭时,在店铺后面小隔间那张兼作饭桌的折叠桌旁,刘军才将堂哥的建议和盘托出。他尽量客观地描述了建材生意的困境,也详细转述了刘峰关于“智播云图”的发展前景、对他能力的看法以及提出的职位和待遇。
娟子静静地听着,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转让店铺?这意味着放弃这几年来在省城辛苦打拼、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根”。但继续守着这个越来越冷清的店面,看着积蓄慢慢消耗,孩子的未来悬而未决,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军子,”娟子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心里怎么想的?别光说峰哥怎么说。”
刘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开口:“舍不得,肯定舍不得。这店就像咱们另一个孩子。但是……娟子,你也看到了,这行情,真的不知道啥时候能好。咱们可以苦熬,可孩子的教育等不起,咱们在省城扎根的盼头,也等不起。”他抬起头,看着妻子,“哥那边,路子是新的,但人是实在的。他既然开口了,就是真想拉咱们一把。跟着他干,至少收入稳当,有奔头,也能真把孩子们接过来,一家人在一起。”
娟子眼圈微微发红。她何尝不知道这些?这些日子看着丈夫早出晚归却带回越来越少的进项,看着他对着一本本账簿眉头紧锁,她的心也跟着揪紧。她不怕吃苦,只怕没有希望。
“峰哥和雯子姐,是实心实意对咱们好的人。”娟子慢慢说道,“他看事情,一向比咱们看得远。以前咱们难的时候,他帮咱们找贷款;现在生意不好,他又给咱们指新路……军子,我觉得,可以信。”
她顿了顿,握住刘军放在桌上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店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还年轻,有力气,肯学。峰哥说的对,转让了店,咱们就不是被困在这里了。去他那儿,从头学起,咱不怕!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能把孩子接来,有稳定的日子过,比守着这个空店强!”
妻子的支持,如同最后一记重锤,敲定了刘军心中的天平。最后一丝犹豫和不舍,在现实的压力和对未来的共同期盼面前,悄然消散。
“好!”刘军反握住娟子的手,用力点头,“那咱们就转!去跟哥干!”
决心已定,行动便迅速起来。刘军首先跟刘峰通了气,确认了意向。刘峰很高兴,让他先专心处理店铺转让事宜,并告诉他“智播云图”这边随时可以为他安排一个临时办公位,先熟悉起来。
转让店铺的过程比预想的顺利。或许是因为地段尚可,店铺基础齐全,加上刘军为人实在,库存清晰,要价也合理(主要是想尽快脱手),信息放出后不久,便有一个同样想创业做五金小生意的外地人表示了浓厚兴趣。双方经过几轮磋商,很快敲定了转让价格,包含了店内剩余的所有货品、货架、简单装修以及未到期的部分租金。
签转让合同那天,刘军在空了大半的店里站了很久,摸着那些熟悉的货架和柜台,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有他最初的梦想,有和娟子一起忙碌的身影,有汗水,也有过喜悦。但,是时候说再见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转让款到手后,刘军和娟子没有耽搁,立刻开始着手租房。他们听从刘峰的建议,在“创客港湾”和红龙庙之间的一个老小区,租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旧了点,但胜在干净、交通方便,离刘峰家和未来的工作地点都近,租金也在承受范围内。简单置办了些必需家具,他们便从店铺那个逼仄的阁楼搬了出来,第一次在省城有了一个像样的、属于小家庭的“家”。
安顿好住处的第二天,刘军便正式来到了“创客港湾”A038。刘峰早已有所准备,在原本就紧凑的办公室里,硬是给刘军腾出了一张办公桌,配备了电脑。
“军子,欢迎正式加入!”刘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向程勇和张立德介绍,“这是刘军,我堂弟,也是咱们公司新的同事,以后主要负责项目协调、客户对接和部分商务支持。小程,立德,军子刚来,对行业还不熟,你们多带带他。”
程勇和张立德都友好地向刘军点头问好。程勇还憨厚地笑了笑:“军哥,以后多指教。”张立德话更少,只是点了点头,但眼神里没有排斥。
刘军有些局促,但更多的是新鲜感和干劲:“刘总,程主管,张工,我啥也不懂,以后就麻烦大家多教我了!”
刘峰为他安排了初步的工作:先从熟悉公司已完成的各类项目方案、设备清单、服务流程开始,同时协助程勇整理项目文档、跟进物流信息、与客户约定服务时间等琐碎但重要的工作。刘军学得很认真,不懂就问,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他多年的小生意经验,让他对客户沟通、时间协调、成本核算有着天然的敏感度,很快就能上手一些辅助性工作。
下班后,刘峰特意开车带刘军一起回红龙庙吃饭。饭桌上,梁如意和刘革命得知刘军已经转让了店铺,正式加入大儿子的公司,既有些感慨,又满是欣慰。
“也好,也好。”刘革命抿了口酒,“你们兄弟俩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劲也能使到一块去。小峰这摊子事,看着是越来越有模样了。”
梁如意给刘军夹了块肉:“军子,到了你哥那儿,好好干,多学东西。有啥不会的,多问问小峰,问问小程他们。”
“叔,婶子,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刘军郑重地承诺。
窗外,夜色渐浓。刘军知道,属于他的“建材店老板”的篇章已经合上,新的一页,已然掀开。虽然前路未知,但他不再是孤身漂泊在省城的小老板,而是与至亲的兄长并肩,加入了一个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团队。他的心中,少了对行业寒潮的恐惧,多了对学习新知的渴望和对稳定未来的期盼。新的起航,或许没有鞭炮和锣鼓,却有着更坚实的甲板和更清晰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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