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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天气转凉，我再没主动去找过赫连荒，他也从来没来看过我。我听说司马翼徳被派去最遥远的天山镇守边陲，他本该是文官，却做了武将，我能理解赫连荒是怎么想的，但理解是理解，总归是不赞同的。

太后已有好些日子不再对我旁敲侧击，再也没人邀请我出游，没人再来打扰我，整个栾翎宫安静地可怕。琉儿还是被我送出宫去了，那天她哭了好久，而我只是摸摸她的头，送她离开。

我整日坐在秋千上，看着花开花合，看着树叶慢慢变黄。这天，守门的侍卫进来禀告：&ldo;姜小姐求见。&rdo;

嘴角不自觉挂起笑容，终于来了吗。我调整好表情，假装无动于衷：&ldo;快请。&rdo;

☆、薛梨月自传。

六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殿下，在落满一地的梨花的破旧小院里，他坐在墙头，白净的衣袍翻飞，硕大的皓月沦为他的背景。

&ldo;今后你就叫梨月吧，薛梨月。&rdo;软糯的嗓音里少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多了数不尽的沧桑。

就在这一刻，我发誓此生追随在他的身后，永不背叛。

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前，我过得很快乐。偶尔偷看殿下，正与殿下目光相撞，我立马把眼光投向别处，只有心脏猛烈的跳动能够泄露我的心事。这种欢愉时刻持续到那个女人不再痴傻。

殿下让我潜伏在那个女人的身边监视她，我答应了。殿下让我假装失忆，我答应了。殿下让我换个名字，我沉默了。薛梨月是他替我取的，是他惟一送给我的，我怎么可以轻易抛弃，唯有这点，我不会妥协。

殿下派几人和我对打，以我的武功本该毫发无伤，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若不受点皮外伤难免惹人怀疑。我找准那个女人的所在，任由自己坠落，巨大的疼痛吞噬我的神志。

恍惚中，有人将荆条抽打在我身上，顶着困意，我一骨碌爬起来，脑袋还很晕乎，手里的动作却很麻利。将劈好的柴丢进灶炉，踩在我专用的小凳子上把淘好的米倒进去。

猪圈里的猪发出哄叫声，躁动地拱来拱去，我抓起砍好的猪糙和红薯丢进石槽，大猪小猪一蜂窝地涌上来抢食。锅里发出扑腾声，我揭开锅盖，拿铲子拨了几下，又添了些柴火。

早饭做好，母亲和我蹲在角落里吃稀粥，快吃完时，母亲偷偷塞给我半块饼，而父亲一人在桌子上享用鸡蛋和肉。吃完饭，母亲要出去替人量体裁衣，好赚些给父亲赌博喝酒的钱。而我要去把衣服洗完，把今天的饭菜准备好，还要给小鸡挖些虫子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等到及笄后，还可以给父亲带来一笔不菲的聘礼。我没想过反抗，反正反抗了也只是一顿暴打。

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偷偷央求母亲给我买一个街上的小孩都可以吃到的糖人，她思考良久答应了我，我很开心，今日干活格外卖力。

临近母亲回家的傍晚时分，我站在篱笆口不住眺望，直到看清由远及近的两人，我的心沉了下去，直至沉到谷底。父亲右手抓着母亲的头发，拖她前行，母亲妄图掰开父亲，在不断挣扎，而父亲的左手捏着已经看不出样子的糖人。

街坊邻居早就听说父亲的暴虐，哪里还敢多管闲事，纷纷闭紧门户，假装不存在。

父亲把母亲扔在地上，与此同时糖人摔在我的脸上，黏糊糊的感觉落满我的脸蛋。父亲抄起墙角的扫把一下一下砸在母亲的头上，脸上：&ldo;你这个贱人，敢拿我的钱去买东西，生不出儿子的贱女人！&rdo;

母亲哭喊着捂住头脸，绝望的叫号。

天空炸开一道惊雷，方才还颤抖地不能动的躯体终于能够受我支配，我冲上去扑在母亲身上：&ldo;不要打母亲，是我，都是我让母亲买的糖人，因为今天是我生辰。&rdo;

父亲的扫把暂时没有落下，他的眼睛在时明时灭的闪电中尤其恐怖，如同盯上猎物的野狼，叫人胆战心惊。他突然抓起我的胳膊，强大的力道快让我的骨头碎掉。

&ldo;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我亲生的，当年你的母亲可是跟村口的那个疯子混的很好啊！反正你迟早都要嫁人，倒不如先给我享受享受！&rdo;

虽然我今年才六岁，但是我已经能够明白父亲嘴里的享受是什么意思，因为西边路口总有几个女人倚在墙边，柔媚入骨的声音诱惑着路人：&ldo;爷，过来享受一下啊。&rdo;

母亲疯了一般扑过来，配合着道道惊雷，面貌可怖：&ldo;她是你的亲女儿啊！你怎么可以！&rdo;

父亲把扫把的圆头位置对准母亲的腹部狠狠一捅，母亲立马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父亲嫌恶地远离母亲，把我拉到角落，开始解开衣带。

巨大的恐惧围绕着我，眼前一只披着人皮的狼正解开他的伪装，露出凶残的本性。大雨倾盆而下，我的眼中渐渐有黑色的光斑遮住，仿佛有人牵引我行动。

冰冷的雨滴打湿我的衣裳，黑斑逐渐消失，泥泞的庭院里躺着不再呼吸的父亲，以及惊恐的母亲。我的手上握着平常用来割麦子的镰刀，沾染鲜红血液的镰刀。

雨水逐渐减少，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低矮的墙头上坐着白袍少年：&ldo;你这妮子很有意思，叫什么名字？&rdo;

如同受到蛊惑一般，我听到自己回答：&ldo;我没有名字，他们说野孩子不配有名字。&rdo;

他冷哼一声，目光被溪水中的月亮吸引，梨花飘进水中惊起涟漪：&ldo;那我送你一个名字吧，梨花落，惊水月，便叫你梨月可好？&rdo;

梨月，梨月，这名字真好听。

我仰头看他：&ldo;那我叫你什么？&rdo;

他浅浅一笑：&ldo;赫连荒，平常你要叫我殿下。&rdo;

殿下，殿下，殿下，是你救得我吗？

眼前被一片阳光照射，我睁开眼，已经好久没梦到过曾经的事情了。当年殿下才七岁，因去民间游玩误了时间，恰好看见我手刃亲生父亲，我知道他帮我给了父亲致命一击，因为有一把漂亮的匕首插在父亲心脏的位置。他说他只能保住我和母亲中的一人，母亲听后主动报官自首，说是她杀了父亲。

殿下带我去看了母亲的斩刑，他告诉我，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才有资格待在他身边。

我下定决心，这辈子绝不会辜负殿下。

冥炎堂三百七十八人，只有最后赢了所有人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殿下的暗卫，我最终不负众望，成功站在他的身边。哪怕殿下让我去死，我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凌国皇帝暴虐不仁，要想成功骗过他们一定还需要吃一番苦头，可殿下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果然，那个女人不允许任何人拷问我。殿下为何这么了解公主？

虽然她一直在保护我，可是我知道她并不信任我，她好像知道我是谁派来的一样，难道我昏迷时叫的殿下被她听到了？

殿下为了救她，几次三番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这次更是为了她差点坠崖丧命。殿下是我心中的神，我怎么能够允许他如此看轻自己的性命。恰巧，殿下醒来时秦黎正好把她叫出去，真是天助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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