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泾陵成了这般模样。脸孔削瘦,透着萎黄,一袭黑袍穿在他的身上,有着空荡和苍凉的感觉。
更让他吃惊的是,泾陵的两鬓,居然隐有白发出现!
这个男人不够二十几岁,他便已憔悴至此么?
殷允望着他,怔了怔,片刻后才移步向泾陵走去。
泾陵这般跪坐在榻上,没有起身,他仰着头看着殷允,声音沙哑地说道:&ldo;体倦无力,不能侯迎贵客。&rdo;
殷允笑了笑,道:&ldo;在晋君面前,允一匹夫,怎可言贵?&rdo;
他大步在泾陵对面的榻几上坐下。
两侧宫婢上前,为两人斟上酒水。殷允轻抿了一口酒,他抬头再次朝泾陵看来一眼后,忍不住叹道;&ldo;君上如此情深!允,服矣。&rdo;
泾陵闻言,薄唇微掠,略笑了笑,他低低的说道:&ldo;实非得已。&rdo;
实非得已?明知不该相思,却偏要相思,明知不该入障,却入障已深么?殷允看着他,忽然间明白了,她和这个男人之间,永远也不可能插入第三人。永远也不可能。
这时,泾陵低低的声音传来,&ldo;君,君可知,我妇之事?&rdo;
泾陵的声音有点颤抖,说完后,他抬起头来,满怀希望的看着殷允。
他这种目光,以近乎渴望。
殷允垂下双眸,久久没有说话。泾陵苦笑了一声,叹道:&ldo;是孤痴了。&rdo;
殷允微微一笑,缓缓说道:&rdo;以我料来,卫洛定然无恙。&rdo;
&ldo;何出此言?&rdo;
泾陵突然之间力气大增,他扶着双膝,嗖地一声坐了个笔直。
这样的话,他自己也说过。可是,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身边的臣下,都觉得泾陵说的那些话,是自欺欺人的。
现在殷允这么一说,泾陵直是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他的心跳砰砰滴急促地跳着,他感觉到心慌得无以复加。
殷允没有看向泾陵,他皱着眉,盯着几,缓缓地说道:&ldo;我得信时,是当日晚上,事过不足四个时辰。&rdo;
顿了顿,他又说道:&ldo;当时,我使出五百余人,一夜搜河百里。如此强索之下,不见她的浮尸,亦不见有水糙相缠的新鲜尸体。&rdo;
泾陵听到这里,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倾身向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殷允。
殿内的剑客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国君,活过来了。
他的双眼,变得明亮了,他那瘦削得不成人形的脸上,也现出了红润,他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充满了力道。
殷允继续说道:&ldo;在卫洛落水处向下五里远,寻得一足印。居擅追踪者察之,此足印印痕颇深,应为一高手负着一人跳跃践踏而过,&rdo;
泾陵吐出一口长气,他闭上双眼,重重的向地上一倚。
就在他软到在榻上时,殷允朝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暗暗想道:可是,卫洛背心所中的那一剑,实以致命啊!就算被人救出,此刻怕也是香消玉损。
想到这里,殷允嘴张了张,终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这种事,还是由晋君的人自己调查了,再说给他听吧。
殿内,这时已变得很安静。
泾陵松了一口气后,整个人便软软地靠在榻上,一动不动,他紧闭的眼角,流出了两滴泪珠。
而殷允,此刻也低着头,他没有察觉到泾陵当着他的面失态了。
他只是低着头,不由自主的回想着卫洛的音容,回想着她的笑容,纵使这些年,他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同时,也早就准备着,随时把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抛出去。可是,自闻到卫洛死讯后,他总是一夜一夜的辗转反侧,一天一天的叹息伤神。
有时他会想着,为什么死的是她?如果死的是自己,也许还好些。
这时刻,书房中,两个人都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陵低沉的声音传来,&ldo;君可知,小儿,卫洛她,已然有孕?&rdo;
殷允一怔。
他抬头看向泾陵,半晌后,他点头道:&ldo;若有所感。&rdo;
泾陵闻言,伸袖掩面。
殷允看着他挡在脸上,那颤抖的长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一阵压抑的沉默中,泾陵低沉的声音克制地传来,&ldo;失礼了。&rdo;
殷允站起来,朝着他深深一揖,道:&ldo;容告退。&rdo;
&ldo;可。&rdo;
殷允向后退去。
当他退到房门处时,泾陵低低的说道:&ldo;此番小儿若是能迎回,我定善待,绝不容她再次离去。君若与她再牵扯,休怪我起了杀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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