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将天边云彩染得一片绚烂。沈砚结束了符纸坊一日的工作,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径直返回幽静的听竹轩,而是绕了一段路,再次踏入了那座承载着墨韵宗无数知识积累的“藏经阁”。
晋升为外门弟子后,他身份令牌中的权限已然提升,可以自由进入藏经阁下层的阅览区域,凭借贡献点借阅部分非核心的典籍。这对于渴求知识的他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藏经阁下层依旧保持着它一贯的安静与肃穆,只有寥寥数名弟子分散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或凝神翻阅,或低声交流。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与淡淡檀香混合的独特气息。沈砚目标明确,无视了那些记载着功法、术法的热门区域,径直走向位于角落的、专门存放与符箓、阵法、炼丹、炼器等修仙百艺相关杂论、游记、心得笔记的区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快速扫过那一排排或新或旧、材质各异的书脊。《符箓初解》、《阵法基础概要》、《灵力微控杂谈一百例》、《南州常见符材图谱及特性辨析》……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本纸张明显泛黄、边角多有磨损、书脊甚至有些开裂的线装书册上——《云笈符说》。
根据书架旁放置的简介玉简所述,此书并非宗门正统的符箓教材,而是百余年前宗门一位道号“云笈”、早已坐化的前辈符师,在晚年时将自己平生制符的一些零散心得、突发奇想的猜想、以及大量或成功或失败的经验教训,随笔记录而成。因其内容庞杂散乱,不成体系,且多有离经叛道之语,故而一直不被主流符师重视,借阅者寥寥,几乎被遗忘在这角落。
然而,沈砚看到此书,眼中却骤然亮起光芒,如获至宝!正是这种非正统的、蕴含着个人独特体悟与思维火花的杂书,才最有可能隐藏着那些超越基础、触及更深层次规律的宝贵知识,正是他目前最急需的养分!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本略显破旧的《云笈符说》从书架上取下,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寻了一个最僻静、光线也最昏暗的靠窗角落,拂去座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安静地坐下,缓缓翻开了那深蓝色的、略显柔软的封面。
书中的字迹果然颇为潦草,时而工整,时而狂放,显然是随性而记。所记载的内容也确是五花八门,天马行空。有对某种冷门符箓绘制手法的改良设想,有对某种新型符材替代方案的可行性探讨,更多的是其尝试各种奇思妙想后,大多以失败告终的详细记录与反思。但沈砚却看得津津有味,如饮醇醪。识海中的天书无声运转,如同最忠实的书记官,将书中有价值的信息——无论是那偶尔灵光一闪的成功经验,还是那饱含血泪教训的失败记录——尽数解析、剥离、记录,并分门别类地纳入他脑海中那日益庞大的知识库中,成为他构建自身符道认知体系的一块块基石。
当他翻到书中后段,看到着者“云笈子”关于“灵力固有频率与不同属性符纸材质间共振效应”的一些零散、却极具启发性的猜想与片段记录时,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迷雾!这些文字,与他今日在符纸坊那张失败“神行符”上观察到的现象,**完美地相互印证**!
“原来如此……并非所有符纸都千篇一律!不同木质纤维、不同矿物填料炼制出的符纸,其内部结构、灵气通道的宽窄、对特定属性灵力波动的承载与响应特性,皆存在微妙的差异!若能以神识细致感知,把握住自身灵力输出频率与特定符纸材质之间的最佳‘共振节点’,绘制时便可事半功倍,不仅成功率大增,甚至可能……提升符箓成品的最终威力!”他手指轻轻点着书页上那些潦草却蕴含智慧的文字,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悟道光芒,低声自语,心潮澎湃。
虽然以他目前的状况,还无法亲身实践、验证这些精微的操控技巧,但这些宝贵的知识,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正被他一点点拾起,小心翼翼地拼凑着,补全着他对符箓之道那宏大而精深的认知版图。每多理解一分,他对那三十六道基础符纹背后所代表的天地规则,便多了一分敬畏与洞察。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然彻底暗沉下来,藏经阁内镶嵌在墙壁上的“明月石”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白光,取代了自然的日光。沈砚这才从知识的海洋中惊醒,意犹未尽地合上了手中的《云笈符说》。他小心翼翼地将书册抚平,站起身,将其郑重地放回原处,仿佛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心中被新知填充的满足感,驱散了长时间阅读带来的疲惫。
他怀着充实而略微激荡的心情,离开了静谧的藏经阁,踏着清冷的月色,沿着蜿蜒的青石山路,向着听竹轩的方向走去。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道路两旁的草木山石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也将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在身后拉得很长。他一边不疾不徐地走着,一边仍在脑海中反复回味、咀嚼着《云笈符说》中关于“灵力频率”与“材质共振”的那些论述,试图将其与天书解析出的符纹原理更深层次地融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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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途经一片生长得格外茂密、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幽深的紫竹林时,左臂衣袖之下,那道沉寂的命痕,竟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如针的警示性刺痛**!
这刺痛感来得如此突兀而清晰,瞬间将他从深沉的思考中彻底惊醒!
沈砚脚步猛地一顿,全身肌肉在百分之一息内骤然绷紧!他如同最警觉的猎豹,瞬间进入了临战状态,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向四周。紫竹林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竹影摇曳,斑驳陆离,除此之外,一片寂静,并无任何肉眼可见的异状。
然而,他对命痕的感知抱有绝对的信任!这绝非空穴来风!
他不动声色,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正常的步速,甚至略微加快了一丝,仿佛只是寻常赶路。但暗地里,精神力已如同无形的水银,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悄然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同时全力沟通识海中的天书,将自身的感知提升到极限状态!
下一刻,借助天书那超越常理的洞察力与命痕对“恶意”的特殊敏感,他“看”到了——在他侧后方约十丈外,一丛格外茂密、阴影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紫竹之下,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周围黑暗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灰色命轨**,正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却带着明确目的性地,死死地**锁定**了他行进的身影!
那道命轨纤细而隐蔽,若非他感知特殊,绝难发现。但其中蕴含的气息,却让沈砚瞬间如坠冰窟——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恶意**,一种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窥探**,以及……一丝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与厌恶的、熟悉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掌控**的意蕴!
是司命府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还是说……这墨韵宗内部,本就如同一个筛子,早已被司命府的触角悄然渗透,布下了无数的眼线?!
沈砚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背后的冷汗几乎瞬间就浸湿了内衫。他强自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惧,脸上努力维持着毫无所觉的平静,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他没有回头,没有做出任何可能打草惊蛇的举动,只是仿佛一个寻常的、赶着回住处休息的外门弟子,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不紧不慢地朝着听竹轩的方向走去。
但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全身的神经已然绷紧到了极致,精神力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牢牢锁定着身后那道如同鬼魅般尾随的灰色命轨,同时疯狂运转天书,计算着可能的袭击角度、对方的实力层次、以及周围可供利用的地形与脱身路线。
月色清冷,夜路漫长。原本宁静祥和的归途,此刻却因这道悄然出现的灰色命轨,陡然变得**杀机四伏,危机暗藏**。
这看似平静的宗门月夜,瞬间被无形的紧张与未知的危险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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