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风裹着寒气钻窗缝时,“新生-晚晚”基金启动时的喧嚣还没散尽,家里的小麻烦就先来了。幼儿园里流行的病毒找上了三岁的顾念,深夜里,孩子的哭声突然划破了云湖苑的静。
十一点整,苏晚晚几乎是弹坐起来,抓过外套就往儿童房冲。顾砚辞跟在后面,动作比平时急了半拍,旧伤的地方突然刺了一下,他却没心思管——儿子的哭声像细针,扎得人心里发慌。
儿童房的小夜灯泛着暖黄,顾念蜷在小床上,小脸烧得通红,抽抽搭搭地哭,呼吸重得像小风箱。苏晚晚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电子体温计刚贴上额头,数字就跳了出来。
“三十九度八。”她报数时声音稳着,抱着孩子的胳膊却悄悄收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指尖快速扫过孩子的喉咙和耳后,没发现疱疹,暂时排除了最糟的情况。
“我去拿药和温水。”顾砚辞转身就走,步子迈得比往常急,右腿换重心时,膝盖处悄悄顿了一下。家里的药箱在玄关柜第二层,退烧药放最外面,温水要晾到四十度——这些都是苏晚晚早就跟他核对过的,就怕夜里出意外时手忙脚乱。
喂药费了番劲,顾念哭着扭头,苏晚晚耐着性子哼起他平时最爱的童谣,趁他张嘴的空当把药喂进去。顾砚辞在旁边举着温水杯,等孩子刚皱起脸就递上一口;毛巾浸了温水,拧到半干敷在孩子额头,每隔两分钟就换一次。苏晚晚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踱,顾念的小胳膊紧紧圈着她的脖子,哼哼唧唧地黏着不放。
顾砚辞站在旁边打下手,后腰的酸胀慢慢冒上来,像有小虫子在钻。他不敢声张,只趁苏晚晚转身擦毛巾的空当,偷偷往墙上靠半秒,借点力撑着身子。后来实在熬不住,就悄悄蹭到墙角,把重心都移到左腿上——哪怕这样,目光也没离开过床上的妻儿。
凌晨三点,顾念的哭声终于小了,体温降到三十七度九,含着苏晚晚的衣角沉沉睡去。她轻手轻脚把孩子放回小床,掖好被子,直起身时才发现后背的睡衣都汗湿了,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一转身,就对上顾砚辞的目光。昏黄的灯光下,他脸色比平时白了些,站着的姿势看着挺拔,仔细瞧才发现,右腿悄悄往后撤了半寸,借着左腿撑着全身的力。
“你去沙发上歇着。”苏晚晚走到他跟前,声音里带着刚哄完孩子的沙哑,却没半点商量的余地,伸手扶上他的胳膊——指腹触到的肌肉硬得像块石头,“这里我盯着,你再熬就该犯病了。”
顾砚辞想摇头,刚动了动嘴唇,后腰突然一阵抽痛,身子晃了下。他知道苏晚晚没说错,他这旧伤最熬不住熬夜,真要是疼得站不住,反而要给她添乱。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的不甘淡了,剩下的全是信。他哑着嗓子应:“好。”借着苏晚晚的力慢慢坐到沙发上,坐下时特意放轻动作,还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肌肉僵得发疼。
苏晚晚蹲下身,不由分说卷起他的裤腿,指尖在小腿上按了按。“循环还行,就是肌肉太僵了。”她起身往主卧走,“你躺床上,我拿仪器过来。”
顾砚辞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凉得很:“辛苦你了。”
苏晚晚反手攥了攥他的手,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过去:“说什么胡话,我们是一家人。”她把他扶进主卧躺好,熟练地往他腰骶部贴电极片,“调的是放松模式,能缓点酸胀。睡着,有事喊我。”
仪器的电流滋滋响着,暖意慢慢散开,盖过了那股钻心的酸。顾砚辞看着她调参数的侧脸,幽蓝的指示灯映在她脸上,冷静又稳。“晚晚。”
“嗯?”
“没什么。”他笑了笑,“就是想喊你一声。”
苏晚晚替他盖好被子,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下,声音放得很软:“睡吧,顾先生。天塌不下来。”
后半夜,苏晚晚就在两个房间之间转。给顾念量体温、擦身子,确认他呼吸平稳;再去主卧看顾砚辞,调调仪器参数,摸摸他的小腿——确认肌肉没再僵起来,才悄悄退出去。天快亮时,她靠在儿童房的沙发上,眼皮重得像挂了铅,迷迷糊糊睡了十几分钟。
醒来时,晨光已经从窗帘缝里钻进来了。门口有动静,顾砚辞站在那儿,换了身家居服,脸色还有点疲,但眼神亮了。他手里端着个保温杯,旁边放着个三明治。
“刚量了,三十七度五,睡得沉。”苏晚晚嗓子哑得厉害,还是先报了孩子的情况。
顾砚辞走进来,把保温杯递她——是温好的蜂蜜水。“我睡够了,四个小时呢。”他在沙发边坐下,动作比夜里利索多了,“换班,你去吃点东西再睡。念念我守着。”
苏晚晚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没推辞。接过三明治咬了口,含糊着交代:“药在床头柜第一层,三小时后再喂一次。超过三十八度五就叫我。”
“记着呢。”顾砚辞点头,目光已经落到床上的孩子身上,手指轻轻碰了碰顾念的额头。
苏晚晚吃完东西往外走,回头时,正看见顾砚辞坐在小床边,大手轻轻覆在儿子的额头上,晨光落在他背上,投出个稳稳的影子。
这场深夜的“仗”,没有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没有聚光灯的追逐,只有烧得滚烫的小脸,和互相撑着的两个人。
但他们赢了。
赢在他疼得站不稳时,没瞒她;赢在她熬得睁不开眼时,敢信他。赢在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不管出什么事,我都在。
家的样子,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时的欢声笑语,是风浪来临时,两个人背靠着背,替对方挡住一半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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