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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5页)

忧也无用,还是听天由命吧,陈祯在夜色中瞧向陛下寝殿方向,心想至少陛下终于是找女人泄了火,应该不会再半夜忽然起来,怒吼着令人伺候沐浴了,陛下今夜,应能睡个好觉了。

这样想着,陈祯却听寝殿里依然似有辗转反侧的动静,不禁愁上加愁。如今这般,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陛下却似还不知足,难道还真要把慕夫人留在宫里头过夜吗,那样可就是真要出大事了。

寝殿中,皇帝许久都未睡着,他双手枕在脑后躺着,犹想着慕晚,想着梧桐院里的事,想他当时迫她用手帮他。曾经被蛇蝎女子囚禁时,那女子用手强行令他起欲,那时的滋味真是百般煎熬万分折磨,而今日慕晚帮他时,皇帝只觉神魂摇荡,忘乎所以,始知为何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但,这会儿仔细想来,两只手的触感,似乎是十分相似的。皇帝不知是他记忆时隔多年有偏差,还是天下女子的手都是一样的柔软触感,还是……确实是同一只手,慕晚……真有可能是那蛇蝎女子……

皇帝想在这深夜时候,凭冷静理智认真想想,但在几番比对记忆之后,心念却似晃荡着落在了春水里,又流连地回到了梧桐院的窗榻上,想他那时仔仔细细观察慕晚那处时,想他用手指触碰到的温热柔软,那似要被热潮包裹吞噬的感觉。

幽幽深夜里,皇帝身体不由微微颤栗,他扯开锦被,想尽快拥被睡去,却还是忍不住继续深想,想若那时,他不是用手指,而是切身体会那温热柔软,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帷帐掩映的幽茫中,皇帝想慕晚想得疼,他想到自己在她手中得到纾解时,难以自禁咬了下她的肩,也不知她疼不疼。心潮乱荡得几乎难以自持,却是孤衾冷枕,孤家寡人,皇帝忍不住猜测慕晚此时此刻,会否就在谢疏临身下,又与谢疏临恩爱缠绵时,心中竟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竟想取代谢疏临。

第二日,皇帝未能见到慕晚,上午他召见谢疏临时,谢疏临就替慕晚向他告了假,说慕晚今早头晕难起,府中大夫诊看说是因着凉发烧,慕晚抱病无法刺绣,也不能带着病气入宫。

谢疏临以为是他半夜非要看慕晚身上有淤青没有,给慕晚解衣使她着了凉,替慕晚向皇帝告假时,心中暗自愧疚。然皇帝想的却是,可能是昨日他将慕晚缠在浴桶中许久,使她着了凉,他一个大男人,热血方刚的,沐浴时水凉些也没关系,但慕晚身体娇弱,可能受不住,是在那时候受了凉。

皇帝心中也有懊悔,但不能在谢疏临面前表现出来,就只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身为起居郎的宋挽舟,日常只负责记录君主在政事上的言行,对这一声无关政事的“知道了”,自是未往纸上写。

这日下值后,宋挽舟从街上买了些孩子爱吃的甜食,乘马车前往谢府。他的马车抵达时,谢疏临的马车也恰好归府,宋挽舟就在谢府门前向恩师行礼,并说明了看望侄子的来意。

谢疏临虽在主考春闱时,将宋挽舟定为了会试第三,但那时并不知道宋挽舟的“宋”,恰与慕晚亡夫的宋姓出自同族,在与慕晚成亲前夕,才知慕晚与宋挽舟其实曾是叔嫂。

阿沅姓宋,是宋挽舟的亲侄子,叔叔来看望小侄,合情合理,谢疏临遂也未往旁处想,受礼之后,就引宋挽舟进府,往阿沅所在的清筠院方向走。

通常主考官与其门生之间,会以感恩提携为始,渐渐结为利益一体的朋党,但谢疏临洁身自好,那些擅自跑来谢家献殷勤或是送礼孝敬恩师的门生,都受到过谢疏临的严厉训斥。

众门生中,只宋挽舟未有过任何动作,既未送礼孝敬恩师,也未上门献殷勤过,今日到谢家来,也并不是为讨好座主恩师,而是为了看望与他血脉同源的亲侄子。

在谢疏临看来,宋挽舟不仅才情突出,为人亦甚殊异。宋挽舟年纪还未有二十,性情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淡然沉静。一般人平素再怎么谦和稳重,在高中状元郎、被授起居郎、不久将迎娶长乐县主这几件喜事的重大冲击下,多少也会流露出骄矜的喜色,但宋挽舟竟就真未有过一丝骄矜之色,仍是淡然沉静如前,似是心如止水,宠辱不惊,如此心胸气度,若为人品性亦正,将有必有大成就。

心想着,谢疏临已走到了清筠院中,见阿沅正在翠琅亭中跟先生读书。阿沅眼尖,一看见爹爹和六叔一起回来了,立即放下书本,飞奔出亭,迎上前去。

“爹爹!”阿沅扑在谢疏临怀中后,又仰脸看向宋挽舟,唤着“六叔”问他道:“六叔,你怎么不常来看我啊?”

宋挽舟在孩子面前弯着身,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和地道:“六叔最近有点忙,等得空了,一定常来看阿沅。”说罢,将路上买带来的点心,送给了阿沅。

阿沅自然高兴,一手提着那一包包点心,一手就牵住宋挽舟的手,一边拉宋挽舟往屋里走,一边说要留六叔吃晚饭。

宋挽舟被孩子牵带着走时,回头看向谢疏临,谢疏临含笑说道:“不必见外,就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谢疏临心里挂念妻子的病情,在与阿沅、宋挽舟走向屋舍时,问阿沅道:“你娘亲她,病有好些吗?”

“不知道呢”,阿沅小脸一皱,也发愁起来,“娘亲说怕把病气过给我,从早上起,就不让我待在她身边,我只知道今天云姨送了好几碗药到屋里,每一碗都闻起来又酸又苦。”

谢疏临关心妻子,在入室后径就走进了里屋,外间花厅中,阿沅陪了六叔一会儿,忽悄悄仰首问六叔道:“六叔,你知道我那个爹爹,是个怎样的人吗?”

宋挽舟微笑着没有回答,他十分清楚他那三哥宋扶风是个怎样的人,但对这孩子的生父,并不了解。

【作者有话说】

小叔有点阴湿,像是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安静漂亮的毒蘑菇,他的重头戏比较靠后。

36☆、

第36章

◎他有一生的时间与耐性。◎

有关生父的为人事迹等,阿沅曾好奇地问过娘亲多次,但娘亲总是语焉不详,导致阿沅到现在,除了知道生父姓宋名扶风外,对其他一无所知。

虽然谢爹爹是天下第一的好,但小孩子好奇心重,阿沅也想知道和娘亲一起给了他生命的那个爹爹,生的什么模样,是个怎样的人。从前因娘亲总不说,阿沅无从了解,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六叔来了,六叔一定都清楚的。

他的那个爹爹和六叔是兄弟,会不会就长得和六叔差不多呢,有安静秀致的眉眼,有淡淡朱色的薄唇。阿沅仰脸望了六叔一会儿,忍不住就向六叔询问生父的事,但六叔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没有回答他的话。

阿沅就将声音提高了些,又尽量将问话讲得更清楚些,“就是我的第一个爹爹,六叔的哥哥,娘亲的前一个丈夫,他生的什么模样?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宋挽舟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淡笑着问阿沅道:“这两个问题,阿沅有问过娘亲吗?”

“问过”,阿沅有些丧气地道,“可娘亲总不告诉我,娘亲说,已经过去的人和事,就不要再想着了。”

“那就听你娘亲的话,乖。”宋挽舟又抬手摸了摸阿沅的头,拆了一包点心,递了一块山药糕给阿沅,让他尝尝看。

见六叔也不跟他讲,阿沅只得无奈地接过山药糕,咬吃了起来。但对小孩子来说,好奇心越是得不到满足,就越容易高涨,阿沅对那个爹爹,真是越发好奇了,一边吃山药糕,一边苦思冥想,在娘亲和六叔都不告诉他的情况下,他还有没有法子,能知道那个爹爹的事呢?

宋挽舟默默看阿沅想得眉头纠结,端起手边侍女呈上来的清茶,静静地啜饮着。阿沅这孩子,以为他的生父是宋扶风,但这不可能,宋扶风不能人道,此事在宋家、在这世间,除了慕晚,就只有他知道了。

宋扶风曾经性情嚣张跋扈,身手孔武有力,是在少年时意外摔马后,才摔成了个孤僻阴冷的半瘫。对心高气傲之人来说,世间最痛苦的事并不是死亡,而是身体的病残与无能。

死亡只有一瞬,沦为连正常人都不如的残废病瘫,日日受尽身体病痛折磨,受尽他人冷眼轻蔑,才是对高傲之人来说,真正锥心致命的痛苦。

他因深知这点,所以未叫那场“意外”夺去宋扶风的性命,只是使宋扶风从高位摔下,摔成了半瘫,使宋扶风在疯马狂暴的踩踏下,彻底伤了男子的根本。

宋扶风有疑心这不是一场“意外”,但查不出半点不是意外的证据,宋扶风将所有可能害他的人都反复怀疑过,却始终未怀疑到他的头上。

宋扶风得罪的人太多,多到根本记不得曾经得罪过他,宋扶风眼里的他,就和其他宋家人眼里一样,是个安静待在宋家角落读书的书呆子,存在感淡薄得似是一缕游离于宋家的影子。

他是因为私怨,设计报复宋扶风,未想到会将一个女子牵扯进宋家来。慕晚的生父因经营不善欠了宋家一大笔钱,干脆就用女儿抵债,在宋家想找人给宋扶风冲喜、冲掉病祟时,让慕晚成了宋扶风的冲喜新娘。

第一次见到慕晚,是在她与宋扶风的成亲之夜。许多看好戏的人,以闹洞房的名义,闯进了喜房。宋扶风瘫靠在床上,面色阴冷地看着那些人,慕晚则手持障面团扇,安静地坐在榻边,在周遭戏谑的吵闹人声中,静寂如木偶。

此后在宋家数年,慕晚都似成亲之夜那般,安静如没有脾性的木偶,无论宋扶风如何乖僻刻薄,她都尽心侍奉汤药,在外人眼里,柔弱温良,逆来顺受,似可轻易欺侮。

几年后,宋扶风病重,众人眼里最是三从四德的慕晚,带宋扶风至渡月山别院疗养病情时,无人疑她另有所谋。慕晚携宋扶风在别院待了约二十日左右,方才回到宋家。

在回到宋家没多久后,宋扶风就病死了,慕晚成为遗孀。其他几房早对宋扶风的财产虎视眈眈,就要联手迫害遗孀、谋夺遗产时,慕晚出现了害喜症状,若慕晚怀有宋扶风的遗腹子,那几房无法谋得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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