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阿沅登基、嫂嫂成为太后。◎
慕晚原先只是怀疑而已,她只有疑心,而没有任何实证,然而宋挽舟此刻的话,似立即就证实了她的疑心,宋挽舟曾是皇帝身边的起居郎,对皇帝在朝中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宋挽舟也没有欺骗她的必要,起居郎理当只做笔录,不言泄任何帝事,泄则重罪,宋挽舟这时对她说这些话,就已然负罪在身,她想不出任何宋挽舟要负罪欺骗她的理由。
若皇帝对谢疏临仍有情义,怎会在得到谢疏临身死的消息时,毫无反应,并不意外?!似已不必再怀疑,遗诏就是催命符,皇帝就是嘉州驿站失火的幕后主使,在那座荒庙时,她也险些和腹中孩子“流产失血”而死,如不是她及时听到皇帝的杀心,及时提醒皇帝她仍有利用价值,暗示皇帝她愿意主动为他治疗隐疾。
从谢疏临出事起,堆积在心中的深重怀疑,终在此时,凝成了汹涌的恨意,慕晚霎时因悲恸伤恨红了眼睛,恨意在胸膛中撕扯,似要将她撕心裂肺,但她腹中的孩子,不允许她情绪过激,慕晚只得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悲恸伤恨,她紧攥着双手、紧咬着唇,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窗外秋风萧凄,室内幽影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后,慕晚才终于能忍住心中伤恨,终于能说出话来,她哑声低道:“阿沅……是陛下的亲子,但陛下并不知道这件事,陛下收阿沅为义子这事,是我故意在人前求来的,为了保住阿沅的性命……我与陛下之间,没有旧情,只有旧恨……陛下一直恨我,他现在只是暂时不杀我……他早晚……会杀了我的……”
“若如嫂嫂所说,唯有旧恨,那‘义子’的身份,恐怕也保不了阿沅几年”,宋挽舟轻低的嗓音,落在沉寂的幽影中,“想要获得真正的平安,只有杀了想要杀你的人。”
慕晚定睛看向宋挽舟,却因透窗树影摇曳,看不太清他面上神色,就听他声音沉静一如既往,“嫂嫂不想活下去吗?嫂嫂不想保护阿沅还有腹中的孩子吗?嫂嫂不想为老师报仇雪恨吗?”
一声接一声的问话,似利刃逼在慕晚心头,慕晚心中如有刀割时,又听宋挽舟道:“为今之计,唯有嫂嫂入宫,令阿沅身世大白于天下,成为真正的皇子。嫂嫂和阿沅都必须有正式的名分,只有拥有正式的名分,陛下死后,阿沅才能作为唯一的皇子,登上帝位,只有陛下死去、阿沅登基、嫂嫂成为太后,才是真正的平安,到时候,天下间再无人可伤害阿沅和嫂嫂,嫂嫂也为老师报了血仇,让老师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宋挽舟嗓音平静的一番话,似是惊雷震响在慕晚心间,她颤着声道:“……不……我做不到……你不懂得我与陛下之间的仇恨,他不可能给我名分让我进宫,他也不会接受阿沅是他的亲儿子……我不可能做到这些事,绝不可能……”
“事在人为,这是嫂嫂和孩子们唯一的活路,不然,就只能坐以待毙、苟延残喘而已”,宋挽舟道,“苟延残喘的人,再怎么委曲求全,又能残喘几时呢?”
宋挽舟所说,正是慕晚心中所虑,纵然她暂时保住了阿沅、也保住了自己和腹中孩子,但是能保住几时呢?慕晚心中纠结不已时,又问宋挽舟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给我指这样一条路?食君之禄,不该忠于君主吗?”
“因我与嫂嫂有旧谊,不忍见嫂嫂和阿沅有一日,死得不明不白,因谢学士是我的恩师,我亦深深敬仰其为人,不忍见其死于阴谋诡计,亦因我所想忠诚辅佐的君主,乃是贤明之君,而非暗害忠良的虚伪之徒”,宋挽舟道,“为了孩子们,也为了嫂嫂自己,我恳请嫂嫂去走这唯一一条活路,我愿为嫂嫂后援,无论嫂嫂有何需要,我都会竭尽所能,暗助嫂嫂。”
宋挽舟离去许久后,慕晚仍一个人坐在小厅里,天色渐渐暗沉,她后背衣裳浸着的冷汗,已渐渐地凉透,似是毒蛇的信子贴在她的脊骨上,令她骨血皆冷。宋挽舟人已走了许久许久,但他在这间房间里,秘语的那些话,似仍低低地缠绕在她的耳边。
应是绝不可能达成目的的一条路,却又是唯一可为夫君复仇、可保孩子们终生平安的一条路,慕晚心中痛恨犹疑如乱麻绞缠时,见云琴匆匆走了进来,向她禀报道:“夫人,小公子回来了,是……是陛下亲自送回来的。”
在离开京城前,云琴从未想过夫人和陛下之间,可能会有什么,即使在夫人中毒那夜,陛下夤夜亲自带太医赶到谢府,她也只是心中略浮起疑念后就又消散,觉得那种猜疑太过荒诞,觉得夫人不可能背叛她深爱的丈夫,陛下也不可能与他的表嫂有染。
然而在谢大人出事后,在陛下亲自来送棺椁回京时,云琴亲眼看到路上夫人腹痛难忍时,陛下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为夫人擦脸喂药,所作所为完全超出寻常的关怀,那不是对故友之妻、对表嫂的关怀,而是,对一个女人……
云琴禀报之后,见夫人手扶着座椅扶手,似乎就想起身,却又似是无力起来。云琴见状忙要上前扶时,又见夫人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室内幽影随夫人起身动作慢慢地沉落在她的衣裳上,夫人面色如常,是在谢大人离世时,似万般波澜归海的沉静,只是往常这种沉静里总是透着令人心碎的悲伤,而此时,那些悲伤像也隐在了海面之下。
夫人没有急着去迎驾,而是问她今晚小厨房备下了什么饭菜,又让多做几道好菜,似是想招待陛下在此用膳。云琴忙就去小厨房吩咐加菜,后来也如她所想,夫人在接驾后,请陛下在此用晚膳,陈总管按规矩试菜验毒后,陛下、夫人和小公子一起坐到了用膳的花厅中。
晚膳用得安静,云琴伺候在旁,见小公子像从前对待谢大人那样,主动为陛下夹菜,陛下也似慈父一般,为小公子舀了一碗汤,而夫人对此只是静静地看着,甚少主动开口说些什么,晚膳上几人都没什么话,但气氛看着……算是宁和?
皇帝没想到慕晚会留他用晚饭,既然她开口,他当然会留下用膳。近几日朝事繁忙,到今日终于能歇口气,皇帝就顺便送下学的阿沅回来,来这儿看看慕晚,看她在这处谢家别院过得好不好。
曾经,皇帝哪里会希望慕晚过得好,他恨她入骨,只希望她加倍承受他曾经所承受的耻辱,如今往事俱已矣,不管是曾经的恨,还是后来才发现的爱,慕晚深爱谢疏临,纵谢疏临死去,她的爱也不会消失,他不可再为一己私心强逼慕晚,已在承受丧夫之痛的慕晚,无力再承受更多,他也不能让九泉下的谢疏临死不瞑目。
余生尚久,却也唯能如此了,得暇时,过来看一看她,和她说几句话,用一顿饭,帮她和谢疏临照顾孩子,仅此而已了。渐渐,安静的晚饭用至尾声,皇帝用过漱口茶后,就要告辞时,窗外却淅淅沥沥地落下了雨点,慕晚请他用一盏茶,待雨停再走。
看这雨势,若真留下喝茶,恐怕雨不会停,反会越下越大。皇帝在略一犹豫后,却还是应慕晚之请,走向了花厅旁的茶室,阿沅被云琴带去书房温习功课,侍女上茶后退下,陈祯等远远地候在外面,茶室内就只他与慕晚,秋夜雨声打窗,袅袅茶雾似薄云,灯下他与慕晚的影子静静地平行映在地上,虽只隔着一处茶几,但永远无法相交。
皇帝直觉慕晚留他用饭又用茶,是有话要对他说,也许是为阿沅的事,也许是和谢家人有关的事,她心里唯有那些。皇帝捧啜着茶等待着,却听慕晚轻声问道:“陛下的……那个病,有好转吗?”
因出乎意料,皇帝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捧着温热的茶碗,默了须臾,“……朕也不知”,茶水袅腾的热汽,似也熏上了他的面庞,“大抵……是没有吧。”
灯下,对面的女子低着眉眼,漆黑羽睫垂覆在她眸下的阴影,似是她心中深重的愧疚,“都是我的过错……”,她轻轻地叹息着,抬眼朝他看来,幽幽的眸光,似浸淌在秋夜的雨水中。
92☆、
第92章
◎陛下,其实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陛下是天子,怎可……一世如此,难有子嗣……我当年所为,不仅害了陛下,也祸及晟朝江山传承”,慕晚神色羞愧万分,“我罪孽深重,理当承受天罚,疏临他,许是因替我受罚,才会葬身在火海中……那夜死的人本该是我,疏临是受我连累了……”
关于嘉州驿站的火灾,皇帝仍在派人调查中,关于谢疏临之死,究竟是意外天灾还是有人谋害,尚无定论,但无论如何,都与慕晚无关,皇帝安慰她道:“你不要这样想,疏临他若地下有知,定不忍见你这样自责,疏临定希望你和阿沅放下悲伤,好好地活着。”
为了让慕晚宽心,皇帝又故作洒脱地道:“至于朕的那个病,也没什么要紧,也许过上几年,就不药自愈了,朕还年轻,又不急着需要子嗣……”
皇帝洒脱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指端就被柔软覆住,是慕晚伸手过来,轻轻地捉住了他的指尖。
这不是慕晚第一次主动如此,在那座荒庙时,以为自己可能要流产失血的慕晚,也曾主动向他伸手,但那时候的慕晚,正处在极度的恐慌中,也似乎意识不清,仅仅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但现在,慕晚绝对是清醒着的,她的眸光在灯下幽亮如水,愧惧交缠的低语,似涟涟的水漪堆叠着推荡向他的心间,“我想要赎罪,我害怕某日我的罪孽,会祸及到阿沅身上,害怕下一个被我连累死去的,是我的孩子们……”
“请陛下给我赎罪的机会”,伴随着慕晚的低语,她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她人也已站起身来,微有褶皱的衣裙如流水铺着月色倾下,皇帝被那雪白的服丧颜色晃得刺眼时,忽然间唇上一软,心间像有灯芯陡然爆开。
是他朝思暮想的触感,是他曾为之如痴如狂的味道,即使在他以为对慕晚唯有满心痛恨之时,他也为之深深痴迷,何况如今,他早已知晓他是喜欢她的。
皇帝僵沉着身体未动,似需耗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使自己不在此刻抬起手来,去搂住慕晚的肩臂,去加深这个吻,去回味那曾使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眼角余光处,是慕晚弧度美好的下颌与颈项,是她散发着温甜气息的雪白肌肤,然而肌肤之上,她身上的丧服亦同样雪白。
皇帝极力克制心中的爱|欲,为谢疏临才入土为安没有多少时日,也为慕晚此刻只是因担心上苍报复她的孩子,只是因恐慌与愧疚才对他这般。
皇帝想着要将慕晚轻轻推开,然而他迟迟没有动作,然而他在慕晚主动退开身去时,心中竟浮起恋恋不舍的悔意。慕晚离了他的唇,但未放开他的手,仍是站在他身前,她的神色幽静而哀怨,仿佛为他没有回应,而感到悲伤。
在不知慕晚就是当年囚害他的人时,慕晚在皇帝心中,似是柔弱无依、纯洁无暇的莬丝花,而在知晓慕晚就是当年那个人时,皇帝心中的慕晚,又是个心机狡诈、擅使风月的蛇蝎女人。
然而此时,他曾对慕晚截然不同的两种印象,似在眼前重叠了起来,似乎他曾经对慕晚的两种印象,都是错误的,此刻重叠起来的,方才是眼前真正的慕晚。
她此刻的神情,已足够令他心旌摇荡,她竟还在言语,轻启芳唇,幽幽吐露出的每一句,都如丝如缕缠绕向他,“陛下之前曾经拿我当药使过,却未能治好隐疾,可能是因为陛下的心病太重,陛下在对着我时,心中总有太多的恨意,可是男女风月,本该是情爱缱绻之事。”
“请陛下为了治好隐疾,暂时放下对我的恨意吧,就先忘记从前的种种事,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尝试着去喜欢、去爱,去了解男女亲近时的情爱缱绻,这般也许陛下的症状可以缓解,陛下可以渐渐亲近其他女子、喜欢上其他女子,可以病愈。”
皇帝想说他并不喜欢其他女子,想说他本就是喜欢她的,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他不能开口,他原本已经决定放下,或者说对现状已然绝望,不再希求他与慕晚之间还能再有什么,然而慕晚此刻的这些话,将他已决心压在心底的欲|念,牵引着往上勾缠,他若此刻开口说喜欢她,任由这欲|念破土而出,那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将之收回的能力,收回的可能。
慕晚应该只是被谢疏临死亡的痛苦,折磨得心中崩溃,才会有此时的言行,她想要为旧事赎罪,以为她为他治好病后,这事就结束了,却不知她一旦勾起他的心念,他大抵是决计不会再放手的。
皇帝不能说喜欢的话,想他应该开口拒绝,却也说不出,不仅说不出话,似连将手抽回的力气都没有,慕晚的手仍覆在他的手背上,温软柔腻。秋夜寒凉,她掌心的热气却似能透过肌肤骨血,透进他的心里,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都在思念她,难道他真要接受一辈子孤衾冷枕的人生吗?
窗外风雨飘摇,泠泠秋雨打在窗上,令人愈发舍不下身边的温暖,皇帝不言不动,而心中如有天人交战之时,身前的女子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道:“我那前夫宋扶风,其实不能人道,在遇见陛下前,我从未与别的男子尝过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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