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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坦明身份（第1页）

接下来的两日，对江离而言，堪称度日如年。

他几乎用尽了毕生所能想到的所有讨好与示弱的方式。他抢着干最脏最累的活，哪怕右手依旧隐隐作痛；他试图模仿云苓打理药圃时那种专注精细的姿态，尽管常常笨手笨脚弄巧成拙；他甚至尝试着在云苓偶尔驻足远眺时，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关于天气或花草的闲话，哪怕得到的永远是冰冷的沉默。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云苓对他的态度，从之前的冷漠无视，渐渐升级为一种……彻彻底底的……视而不见。她不再给他任何指令，不再与他有任何眼神交流，甚至……不再给他准备那每日必需的、掺杂着“解药”的汤水和食物！

第一天晚上，当江离看到桌上空空如也，没有出现那碗熟悉的药汁时，他的心就沉了下去。他硬撑着没有发作，告诉自己或许是云苓忘了，或是想再给他一个教训。

第二天，依旧如此。不仅没有汤药，连一日三餐都变得极其简陋，只有一些几乎看不到油星的清粥野菜，显然只是维持他不被饿死的最低限度供给。而更让江离感到恐慌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被“锁脉散”封印的内力，似乎又开始变得滞涩起来，手臂伤处的隐痛也有加重的趋势。就连呼吸间，似乎都能隐约嗅到屋内那些毒草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甜腻气息。

她……是真的不再管他死活了吗？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江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丝绝望。他并非怕死，而是怕就这样不明不白、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怕林狰毒发身亡，怕辜负那些为他牺牲的部下，怕……再也见不到筝儿。

他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侧屋内焦躁地踱步。武力，在此地毫无用处；智谋，在云苓那不合常理的“坦诚”和绝对的冷漠面前，也显得苍白可笑。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绝望的情绪吞噬时，脑海中突然间回忆起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君子当诚，自要以诚心待之……”

“君子立世，当以诚为本。纵有千般机巧，万般谋略，若失了诚心，终是镜花水月，无根之萍。与人相交，尤其是与……那些心思剔透之人相交，唯有捧出赤诚之心，方能换得真心相待。我与那些个小娘子，皆是如此，怎无奈，她们到最终都无法接纳我这么一个多情之人，遗憾～当真是人生憾事呐！”

江离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焦躁的心，竟奇异地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是啊……他一直以来，对云苓，何尝有过半分“诚心”？

他戴着面具，隐藏身份；他心存戒备，处处试探；他即便讨好，也带着明确的目的和算计。他从未真正地将自己放在一个平等、坦诚的位置上，去面对这个救了他性命、却又神秘莫测的少女。

她心思剔透，或许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意图。所以，她才会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来回应他的不诚。

想要打破这僵局，想要获得她的信任，甚至……想要活下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下所有的伪装和算计，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风险巨大！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云苓的态度也难以预料，她可能会更加警惕，甚至……可能本就与他的敌人有所牵连。

但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继续这样僵持下去，等待他的，只有内力彻底被封、伤势复发、或者被这毒室环境慢慢侵蚀至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用最大的诚意，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

想通了这一点，江离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那股久违的、属于定安王的决断和魄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走到屋内那盆用来洗漱的、略显浑浊的水盆前，水面倒映出他戴着玄铁鬼面的模糊影像。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面具边缘。

这面具，伴随他多年，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隐藏真实情绪的工具。此刻，他要亲手……将它摘下。

没有犹豫，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扣住了面具的边缘。然后，缓缓地……将它……从脸上……取了下来。

面具脱离脸颊的瞬间，一股久违的、微凉的空气接触皮肤的感觉传来。水盆中模糊的倒影，渐渐清晰，映出了一张……俊美无俦，却因为连日奔波、伤势和焦虑而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紧抿，即便带着疲惫，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久居上位的冷峻与威严。

他看着水中的倒影，陌生又熟悉。他已经……很久没有以真面目，面对一个陌生人了。

深吸一口气，江离不再迟疑。他拿着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转身，大步走出了侧屋。

夕阳的余晖将药圃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那片蓝色的忘忧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云苓正蹲在田埂边，检查着一株花株的叶片，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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