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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稚子护花（第1页）

狭窄的巷道内，尘埃尚未落定，空气却已凝固成冰。那几名欺软怕硬的少年早已屁滚尿流、逃之夭夭，只留下几串狼狈的脚印，以及一地狼藉的杂物。而场中剩下的人，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江离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冰山，玄色大氅无风自动，周身弥漫着实质般的、足以将人骨髓都冻结的森然寒意。他手中那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红艳诱人的冰糖葫芦，此刻与他身上散发的恐怖气场形成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对比，仿佛那不是一串甜食，而是一柄淬了剧毒、随时能取人性命的血色短刃。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凝聚了万年寒冰的射线，死死锁定在眼前那个小小的、瑟瑟发抖的身影上——十岁的小皇子江留。那目光冰冷、锐利、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雷霆震怒，以及……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后怕与失望。

“江！留——！！！”

这两个字，从江离的齿缝间迸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江留的心尖上。

“扑通！”

年仅十岁、刚刚还倔强地面对数个少年围殴、半步不退的小皇子，此刻在这道目光和这声饱含怒意的低吼下，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蓄满了惊恐泪水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那如同修罗降世般的皇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小兽般无助的呜咽声。

他怕极了！从小到大，他最怕的人，不是父皇，不是太傅，甚至不是那些严厉的教习嬷嬷，而是……这个永远戴着冰冷面具、眼神能冻死人、偶尔回宫看他时也总是不苟言笑、气场强大到让他不敢靠近的……定安王皇叔！每次被皇叔那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过，他都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连心底最深处的小秘密都被看透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何况是现在，皇叔看起来……真的……真的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的那种！他会不会……像对待那些犯了错的将领一样，把自己也……吊起来打？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江留，他甚至不敢去看江离的眼睛，小小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糊成一片，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江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几乎要将江留压垮时，一个温柔却带着一丝嗔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是林晚筝。

她快步上前，先是蹲下身，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尽量轻柔地，为那个被江留护在身后、此刻依旧吓得脸色发白、抽抽噎噎、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的小女孩擦去脸上的污渍和泪痕。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头发枯黄，一看便是家境贫寒的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回过神来，任由林晚筝擦拭，只是用怯生生的、带着水汽的大眼睛，偷偷瞄着那个吓瘫了的大哥哥，又害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可怕的、带着面具的黑衣“大人”。

“别怕，没事了，坏人已经跑了。”林晚筝柔声安慰着小女孩，声音如同春日的暖风，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瘦弱的肩膀，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塞进她冰凉的小手里，又指了指巷子外，“乖，快回家去吧，你爹娘该担心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要大声呼救，知道吗？”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铜钱，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温柔漂亮的姐姐，懵懂地点了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瘫坐在地、还在发抖的江留，然后才像受惊的小兔子般，低着头，飞快地跑出了巷子，消失在了街口。

做完这些，林晚筝才站起身，转向江离。她没有看此刻如同受惊鹌鹑般缩在地上的江留，而是先一步，走到了江留身前，微微侧身，用自己纤细却坚定的身体，挡住了……江离那如同利剑般逼视的、充满威压的目光！将那瑟瑟发抖的小身影，护在了自己身后。

然后，她才抬起头，迎上江离面具后那双此刻冰冷得能冻结一切的眼眸。她的目光清澈、平静，带着一丝不赞同，更多的……却是一种……“你怎么能这样”的、带着嗔怪的无奈。她微微蹙着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江离耳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袒护：

“江离，他还是个孩子呢。瞧瞧，都吓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语气自然，甚至带着一丝……只有极为亲近之人之间才有的、小小的埋怨和……娇嗔。

“……”

江离周身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气场，被林晚筝这突如其来、带着柔性的、却又异常坚定的“打断”，给硬生生地……卡住了一瞬！他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狠狠蹙了一下！目光从瘫软的江留身上，转到了林晚筝那张带着不赞同的、微微仰起的俏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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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护着他？护着这个……屡教不改、胆大包天、竟敢再次偷跑出宫、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混账小子？！

一股更加莫名的、混杂着后怕、恼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偏袒”的……憋闷感，瞬间冲上了江离的脑门！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更加严厉的斥责，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哼！”

最终，所有的怒火、担忧、后怕，都化作了从鼻腔里挤出的、一声冰冷到极点、却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重重冷哼！他猛地……转过了身！将那个……气得他肝疼的混账小子，以及……那个……居然敢“指责”他态度不好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统统……丢在了脑后！玄色大氅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划出一道带着怒气的弧线，然后……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仿佛要将脚下的青石板踩碎！

那背影，写满了“本王很生气”、“本王不想理你”、“你们都给本王等着”的……强大怨念与……生人勿近的气场！！！

“…………”

林晚筝看着他那副“气鼓鼓”地甩袖离去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无奈。她当然知道江离是为何发怒，也理解他的后怕与担忧。毕竟，一个小皇子，独自一人跑到宫外，还被人围殴，这若是传出去，或是出了半点差池，那后果……不堪设想！江离作为皇叔，作为辅政亲王，又是负责京畿防务之人，怎能不怒？不惊？不后怕？

但……看着身后那个吓得面无人色、小身子还在不住发抖、眼泪汪汪、额头上顶着鸡蛋大肿包、看起来惨兮兮的小家伙……她又实在……硬不起心肠，再去苛责，更无法眼看着江离用那能冻死人的气势把这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对着还瘫坐在地上、茫然无措、脸上泪痕血污混作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江留，伸出了手，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好了，没事了，快起来吧。地上凉。”

江留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声音温柔得像春水一样的姐姐，又怯怯地、偷偷地瞟了一眼巷子口皇叔那即将消失的、散发着浓浓“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小小地瑟缩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伸出自己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林晚筝那只白皙纤柔的手。

林晚筝微微一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地、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灰尘和血迹，尤其是额头那个肿得老高、还渗着血丝的包，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江留乖乖地站着，任由她擦拭，只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还残留着惊惧，却又多了几分好奇、依赖，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孺慕。

“走吧，我们……也出去。”林晚筝擦干净他的小脸，看着他虽然狼狈但总算能看清模样的清秀脸庞，温声说道。然后，很自然地……牵起了他那只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小手，迈开步子，朝着巷子外……江离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保持着……大约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个浑身散发着“本王很生气、别惹本王”气息的玄色背影后面。

朱雀大街上，人流依旧。方才巷子里的那点小风波，早已淹没在喧闹的市井声中，无人注意。只是，这三人一前一后、沉默行进的怪异组合，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好奇的侧目。前方，是气场冰冷、生人勿近、仿佛移动冰山的定安王；后方，是一个牵着脏兮兮、额头带伤、衣着华贵小孩子的绝色女子。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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