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口的光线被一道急切的身影挡住,隋心如同旋风般冲了下来,看到眼前景象,脸色瞬间煞白。
他家王爷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地倚靠在林晚筝怀中,肩头那片深色的濡湿仍在缓慢扩大,气息微弱得令人心惊。而那位林小姐,则是泪眼婆娑,惊慌失措,抱着王爷的手都在颤抖。
“王爷!”隋心一个箭步上前,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江离的鼻息和脉搏,感受到那微弱但尚且存在的跳动,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王爷中的毒非同小可,虽经太医紧急处理,但余毒未清,加之如此奔波劳碌、伤势崩裂,情况极其危险!
“快!帮忙!”隋心对随后跟下来的两名影卫低吼道,声音急促而紧绷。他动作极其轻柔却又异常迅速地将江离从林晚筝怀中接过,打横抱起。
林晚筝只觉得怀中一空,心里也跟着空落了一下,她慌忙站起身,踉跄着跟上:“隋……隋大哥,恩公他……他会不会有事?”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隋心此刻心急如焚,无暇多作解释,只沉声道:“林小姐放心,属下绝不会让王爷有事!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们立刻离开!”
两名影卫警惕地护在左右,隋心抱着江离,快步冲出地窖。林晚筝紧紧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胶着在江离那张毫无血色的俊脸上,心乱如麻。
客栈外,夜幕已然降临。另一队影卫早已接到讯号赶来接应,马车也已备好。隋心小心翼翼地将江离安置在铺着厚厚软垫的马车内,林晚筝也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守在江离身边。
“以最快速度回别院!通知太医候着!”隋心对车夫厉声下令,随即翻身上马,亲自护卫在马车旁。一行人马不再有任何遮掩,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内,颠簸难免。林晚筝跪坐在江离身侧,用自己的身体尽量为他缓冲着震动。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心便如同被针扎一般疼。
她颤抖着手,用自己干净的袖口内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都让她如同触电般缩回,心跳失序。
这就是……鬼面阎王真正的样子吗?
褪去了那副冰冷骇人的面具,露出的竟是这般惊为天人的容貌。虽然苍白虚弱,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英挺与冷厉,那道旧疤非但没有破坏这份俊美,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和故事感。与她想象中那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形象截然不同。
可他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呢?是为了震慑敌人?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想起他昨夜如同天神般降临,击杀匪徒救下她们;想起他看似冷漠却默许她们跟随,还将她们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想起他今晨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因为自己不争气的发烧去而复返;更想起他刚刚不顾重伤、不顾中毒,单枪匹马闯入那诡异客栈,精准地找到地窖救出自己……
这份恩情,如山重,似海深。
而他此刻却因为救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巨大的愧疚、感激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着她的心。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江离的手背上。
他似乎有所感应,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近乎呓语的声音:“……水……”
林晚筝猛地回过神,慌忙四处寻找。幸好马车内常备有皮囊水袋。她笨拙地扶起他的头,将水袋口小心地凑近他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喂他喝下。
看着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着清水,林晚筝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一种奇异的、想要照顾他、守护他的冲动油然而生。
车队一路无阻,很快便回到了京郊那处守卫森严的定安王别院。
太医早已焦急等候在门口。隋心小心翼翼地将江离抱下马车,快步送入内室。林晚筝想也不想地紧跟其后。
内室中,灯火通明。太医上前,仔细检查江离的伤势和脉象,脸色越来越凝重。
“王爷肩头箭伤极深,伤及筋骨,且那箭上淬有奇毒,名为‘跗骨寒’,毒性阴寒霸道,虽已及时逼出大半,但余毒已然侵入经脉肺腑,加之王爷忧思劳顿,内力耗损过巨,导致毒性反扑……”太医捻着胡须,语气沉重,“此番……甚是凶险啊!”
林晚筝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脸色比昏迷的江离还要白上几分。
“无论如何,必须救醒王爷!”隋心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若王爷有何不测,你们知道后果!”
太医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将军息怒!下官必定竭尽全力!现下需立刻为王爷重新清洗伤口,敷上解毒生肌的膏药,再以金针渡穴之法,辅以百年老参吊命,强行逼出余毒!只是这过程……王爷会极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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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顾虑,立刻施救!”隋心果断道。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林晚筝而言,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她被允许留在外间,隔着屏风,她能清晰地听到内室里传来的每一丝声响——剪刀剪开绷带的声音,清洗伤口时江离无意识发出的痛苦闷哼,金针刺入穴位时那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以及太医和隋心压低嗓音的急促交流……
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的心揪紧一分。她坐立不安,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而不自知。她恨不得冲进去代替他承受那些痛苦。
原来,他那看似无敌的强大背后,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伤痛和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太医擦着汗走了出来,对隋心和林晚筝道:“幸不辱命!王爷体内的余毒已暂时被压制住,金针也稳住了他的心脉。但王爷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至少需要静养数日,期间万万不可再动武或劳神,否则毒性反复,后果不堪设想!这是药方,立刻煎服。”
隋心接过药方,立刻吩咐下人去办,随即对太医拱手:“有劳太医了。”
送走太医,隋心这才看向一直守在屏风外、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执拗的林晚筝,叹了口气:“林小姐,您也受惊了,先去歇息吧,这里有属下守着。”
“不!”林晚筝却坚定地摇头,目光越过屏风,望向内室榻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隋大哥,让我留下来照顾恩公吧!他是为了救我才……求求你,让我做点什么,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她的眼神清澈而倔强,带着不容拒绝的恳求。
隋心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深知王爷的脾气,不喜外人近身,更不喜女子靠近。但……这位林小姐似乎对王爷而言,有些不同。王爷为她破例的次数,已经太多了。况且,王爷此刻确实需要人细心照料……
“好吧。”隋心最终妥协,“但请林小姐务必安静,王爷需要绝对静养。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唤我。”
“嗯!我一定安静!”林晚筝连忙点头,如同拿到了什么珍贵的许可。
她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
江离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锦被,只露出肩膀以上部分。伤口已被重新包扎好,白色的绷带依稀可见。他脸上的血迹和污渍已被擦拭干净,露出那张俊美却无比苍白的容颜。眉头依旧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显示出即使在昏迷中,他依然在对抗着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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