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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床头风（第1页）

夜深人静，将军府的花厅内，只余下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白日里的喧嚣、震惊、试探、交锋……都已随着宾客的离去而沉淀下来，只留下满室的寂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的氛围。

林狰并未立刻回房歇息。他独自一人，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他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只是，他的手中，不再是惯常握着的茶杯或把玩的玉石，而是……那本……让他心潮澎湃、几乎无法释手的——《大楚策军论》！

泛黄的书页，在灯下散发着古朴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生怕损坏了这珍贵的纸张。他的目光，贪婪地、一字一句地扫过那些苍劲有力、蕴含着无尽兵家智慧的文字，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恍然大悟，时而击节赞叹！脸上那原本因为常年征战和心中郁结而显得冷硬严肃的线条，此刻竟柔和了许多，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孩童得到心爱玩具般的……痴迷和……狂喜！

这本书……实在是太……太精妙了！许多他困扰多年的用兵难题，在此书中竟能找到清晰的解答或启发！许多他自以为得意的战术心得，与此书中的论述一比，竟显得……粗浅了许多！这……这简直就是为他这样的沙场老将……量身定做的……无上宝典啊！！！

他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就在他读到一处关于“奇正相生”的精辟论述，正拍案叫绝之际，花厅门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带着几分迟疑的脚步声。

林狰眉头一皱，不悦地抬起头。他最讨厌在专注时被人打扰！目光锐利地扫向门口——

只见长子林啸，正探头探脑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难以掩饰的……渴望？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黏在了林狰手中的……那本《大楚策军论》上！！！

林狰瞬间明白了儿子的来意！他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慢条斯理地……合上了书页！动作……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不舍和……炫耀？！

“咳！”林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沉声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进来！”

林啸被父亲抓包，脸上更显窘迫，连忙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父亲……您……您还没歇息啊？”

“嗯。”林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手中的书册……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手边的茶几上，但……那摆放的位置……却恰好……能让林啸看得清清楚楚！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呷了一口，目光斜睨着儿子，“这么晚了，有事？”

林啸的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瞟了一眼那本近在咫尺的兵家圣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渴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没……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路过……看到父亲书房灯还亮着，过来看看……父亲……今日……劳神了……还是早些安歇为好。”

他这话说得磕磕绊绊，言不由衷，连他自己都不信。

林狰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啸，忽然……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让林啸心头猛地一跳的问题：

“啸儿……今日……你也见了那江离……对此人……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林啸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脸上的窘迫和渴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重神色！

他怎么看？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那身出人意料的白衣儒衫、那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谦逊的态度、那本失传百年的兵家圣典、那张代表泼天富贵的错金阁契书、那首石破天惊、气吞山河的言志诗、还有……晚膳时那番鞭辟入里、让他茅塞顿开的兵论！！！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与他以往认知中……截然不同的……定安王江离的形象！！！

一个……才华横溢、胸有丘壑、心思深沉、出手阔绰……且……对妹妹……似乎……真的……抱有极大诚意和……重视的……年轻人！！！

林啸沉默了。他低下头，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其认真地……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和……感受。花厅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良久……

林啸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父亲，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坦诚！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父亲……恕儿子直言……今日……所见之定安王……与……往日传闻……以及……我等……先前之印象……可谓……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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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继续道：“此人……文武双全！文，能出口成章，诗才惊世，绝非寻常武夫可比！武……不，是兵事！其对兵法的理解和运用，已达化境，远在儿子……甚至……儿子以为……许多朝中宿将之上！其眼光之长远，谋略之深远，令人……叹为观止！”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敬佩和……折服！

“而且……”林啸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劝解意味？“观其今日……言行举止……对父亲……恭敬有加！对母亲……礼数周全！对我……亦是以诚相待，倾囊相授！尤其是……他……献上兵书、契书……其用意……虽不乏……讨好之嫌……但……其手笔之大……诚意之深……却也……绝非……虚情假意所能比拟！”

他偷偷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见父亲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眼神中并无怒意，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父亲……他……对筝儿……似乎……是……真心的！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何必……放下身段……亲自登门……忍受……我等……之前的……冷眼？！”

“儿子……以为……”林啸最后总结道，语气坚定，“此人……或许……行事……确有……霸道偏激之处……但其……才华、能力、以及对筝儿的这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若……若筝儿……能得此良配……或许……也……未必……是件……坏事？”

他说完这番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的反应。他这番话，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为江离……说好话了！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勃然大怒？

林狰静静地听着儿子的长篇大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石雕。只有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深邃难测，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直到林啸说完，花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林狰……既没有发怒……也没有赞同……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儿子……看了……许久……许久……

久到林啸的后背……都开始……冒出冷汗了！！！

终于……林狰……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伸出了手……拿起了……茶几上……那本……让林啸魂牵梦绕的……《大楚策军论》！！！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极其明显的……依依不舍！！！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一般！！！！

然后……他……将书……递到了……林啸的面前！！！！

林啸：“！！！！！！”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又看看那本近在咫尺的兵书！！！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

“爹……您……您这是……？”林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林狰面无表情，从牙缝里……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语气……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严厉和……心疼？！

“借你……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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