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开始。
宣威将军府那扇许久未曾有外人叩响的大门,迎来了一位常客。
户部侍郎赵谦,几乎是每日必至。每次前来,他都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有时是珍贵的药材补品,如百年老参、灵芝雪莲;有时是雅致的古籍字画、琴谱孤本;有时则是一些精巧别致、显然花了心思搜罗来的小玩意儿,比如会唱歌的机关鸟、晶莹剔透的琉璃风铃……
他每次来,都彬彬有礼,以探望世交伯父、关心青梅竹马妹妹病情为由,让人难以拒绝。
林狰起初还有些疑虑,但见赵谦言辞恳切,举止得体,又念及他确实与自家孩子自幼相识,如今在朝中亦颇有清名,便也不好阻拦,只是吩咐下人好生接待,并委婉提醒莫要过多打扰病人休养。
赵谦自是满口答应。他并不急于求成,每次来,多是先与林狰或林啸寒暄片刻,询问林晚筝病情,然后便会将礼物奉上,却从不强求非要见到林晚筝本人不可。显得极有分寸和耐心。
然而,他的到来,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终究还是在这沉寂已久的将军府中,漾起了层层涟漪。
消息,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定安王别院。
【户部侍郎赵谦,今日携礼至将军府探望林小姐。】
【赵谦今日送来古籍三册,言说可为林小姐解闷。】
【赵谦与林将军在书房叙话两刻钟,问及林小姐病情甚详。】
【赵谦今日问及可否当面探视林小姐,被林将军以小姐需静养婉拒,赵谦表示理解,并未强求。】
每一份密报,都让江离的脸色阴沉一分。
赵谦?李甫的门生?那个据说与林晚筝是青梅竹马的户部侍郎?
他这个时候频繁出现在将军府,目的何在?!
江离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这背后定然有李甫那只老狐狸的推波助澜!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恶心自己,破坏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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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冰冷的怒意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不舒服的躁郁感,在他胸中翻腾。
他依旧每夜潜行至将军府墙头,依旧默默放下那些精心挑选的点心。
然而,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将军府内的气氛,似乎因赵谦的每日到访,而悄然发生着变化。
下人们私下议论时,语气中多了几分对这位“年轻有为、温文尔雅、又如此重情重义”的赵侍郎的赞叹和惋惜。
“唉,赵侍郎真是有心了,日日都来探望小姐……”
“是啊,听说赵侍郎和咱们小姐小时候可要好了,要不是……唉……”
“要是小姐能嫁给赵侍郎这样的谦谦君子该多好,哪会像现在这样……”
这些闲言碎语,偶尔会飘入潜伏在暗处的惊羽卫耳中,最终化作更详细的密报,呈送到江离面前。
江离看着这些密报,周身的寒气一日比一日更重。
直到这一日。
密报上赫然写着:【今日林小姐精神稍好,于房中抚琴片刻。赵谦携一焦尾古琴来访,言称此琴与小姐旧日所用相似,或可助小姐排遣忧思。林将军感其诚意,允其至小姐院外隔窗问候。赵谦于窗外与小姐叙话片刻,小姐虽未多言,但并未拒绝。赵谦离去后,小姐将古琴收入房中。】
“啪!”
江离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暴射,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戾气,瞬间将书房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隔窗问候?叙话片刻?收下古琴?!
好一个青梅竹马!好一个温文尔雅!好一个……趁虚而入!
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怒和一种尖锐的、名为“嫉妒”的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再也无法忍受!
夜色深沉。
江离再次如同暗夜幽灵般,出现在宣威将军府的墙头。
然而,今夜他看到的,却不是那个独自枯坐秋千的苍白少女。
只见林晚筝的闺房窗户罕见地敞开着,温暖的烛光从屋内流淌出来。窗边的琴案上,赫然摆放着一张崭新的、古色古香的焦尾琴。
而林晚筝,竟然没有坐在秋千上,而是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寝衣,披着外衫,坐在窗边的绣墩前。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琴弦,眼神依旧空洞,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波澜。
她似乎尝试着拨动了一下琴弦。
“铮——”一声生涩却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带着一丝久违的生机。
就是这一声琴音,如同最尖锐的针,狠狠刺穿了江离最后的忍耐底线!
他死死盯着窗内那幅“红袖添香(虽无香)、对琴思人”的画面,盯着那张刺眼的古琴,脑海中瞬间闪过赵谦那温文尔雅、却包藏祸心的脸!
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冲动,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从墙头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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