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薄雾,洒在皇宫深处那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江离独自一人静坐,玄色大氅的肩头已被秋晨的寒露浸透,泛着湿冷的光泽。他一动不动,面具下的眼眸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周身散发着一种经过彻夜厮杀与筹谋后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冰封般的冷寂。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悄然走近。皇帝江楚之没有带任何随从,他轻轻拍了拍江离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阿离,露重寒深,当心身子。时辰快到了,该上朝了。”
江离缓缓转过头,面具对着皇兄,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将那沾染了夜露与血腥气的玄色大氅抖了抖。然后,他迈开脚步,跟随着江楚之,朝着那象征着帝国权力中心的景德殿走去。步伐沉稳,却透着一股无形的沉重。
景德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文武百官按品级垂首肃立,鸦雀无声。唯有御座旁,那专为贵客设置的宽大太师椅上,南律“女王”凤楚昭安然端坐,虽覆着面纱,但那份雍容气度与隐隐透出的威仪,令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皇后顾清颜坐于凤座,母仪天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江楚之端坐龙椅,冕旒轻晃,虚抬右手,声音洪亮而充满威仪:“众卿平身。”
百官谢恩起身,殿内重新恢复肃静,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却在空气中弥漫。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御座之上的皇帝,以及那位身份特殊的客人和……站在百官最前方、玄衣鬼面的定安王身上。
江楚之的目光与下方的江离有一个极其短暂的交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扫视全场,直奔主题,声音沉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诸位爱卿,今日早朝,途经朱雀大街,想必……都看到那悬挂在正阳门城楼上的……物事了吧?”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百官队伍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看到了看到了!天还没亮就挂上去了!”
“是个……是个首级啊!看发式,像是个女子?”
“嘶……这……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如此大胆,竟被悬首示众?”
“陛下此言何意?难道今日朝议与此有关?”
疑惑、震惊、猜测……种种情绪在官员脸上交织。显然,那颗清晨突然出现的头颅,已然成为了震动整个上京城的大事!
江楚之将百官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如炬,缓缓掠过众人,最后……如同两把无形的锥子,死死地……钉在了……站在武将班列稍前位置的……睿王江影寒与浔阳王江慎之……脸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甚至……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审视与……冰冷的警告!!!仿佛要将这两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哼!”江楚之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那首级的主人,乃是一个名叫剑棋的女子!乃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无影门’的顶尖刺客!”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充满了杀伐之气:“此獠!昨夜竟敢私闯皇宫大内!更欲行刺南律女王陛下凤驾!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已被朕下令,就地正法!枭首悬城!以儆效尤!让天下人都看看,胆敢破坏楚南和议、惊扰圣驾者,是何下场!!!”
“原来如此!”
“竟是刺客!”
“死得好!陛下圣明!”
“此等逆贼,悬首示众都是便宜她了!”
百官闻言,纷纷露出恍然与愤慨之色,齐声颂扬圣裁。不少人更是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瞥睿王和浔阳王的反应。
然而,被皇帝目光死死锁定的江影寒和江慎之,此刻的表现……却是出奇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睿王江影寒,依旧半倚在特制的轮椅中,脸色苍白,用手帕捂着嘴,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副病体孱弱、不堪烦扰的模样。只是……若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低垂的眼眸深处,那飞快掠过的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
而浔阳王江慎之,则微微昂着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愤慨”,迎向江楚之的目光,甚至还配合地点了点头,仿佛对刺客的恶行深恶痛绝。只是……他笼在袖中的双手,指节……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江楚之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睿王!浔阳王!”
被突然点名,两人皆是一怔,同时抬起头,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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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之死死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问道:“朕……现在问你们!在此多事之秋,刺客刚刚伏诛,人心未定之际,朕若在此时……与南律女王陛下……签订两国永世修好之盟约……你们觉得……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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