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倏然间,猩红的帷幕层层堕下,将梦中的人诡诞吞湮。贺聿钦猛吸一口冷气,于沙发中陡然惊醒,鼻息略显不稳。身上有柔软的东西覆盖,低头才发觉是一条堇色的羊毛毯。
&esp;&esp;毛毯不知是何时盖在他身上的,又是何时滑落,引得他醒来。
&esp;&esp;他定了定神,抬眸看墙上摆钟,其上的时针早已略过十与十一的刻线,已然迫近十二。
&esp;&esp;他敛眸掀开毯子,站起身,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此时与空气贴近,似有阴风飕过。
&esp;&esp;房间的角落里,亮起一簇微弱光亮,光线很柔和,兰昀蓁坐在书桌边,正伏案写着什么。神情专注且投入,恍惚之间,竟渐渐与梦中那张脸孔重合。
&esp;&esp;隐约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她抬起头,见贺聿钦已经起身,正将领口的扣子一丝不苟系好。
&esp;&esp;她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离正午十二点只差一刻钟了。
&esp;&esp;“在写什么?”他走近,目光先看她,再落到桌面。
&esp;&esp;“对照药方。”兰昀蓁抬手,阖上钢笔笔盖,“缨馨病时,还用了些其他药品,我写下来,看看康先生的药剂能否改一改,用些易得的药。”
&esp;&esp;贺聿钦点了一点头。案桌上,清秀的字迹在平摊着的两页纸上铺满,大抵是顾虑他在休憩,她只将灯旋到最低的亮度,也不知双眸要疲劳多少。
&esp;&esp;兰昀蓁将那两张药方收拾好,垂头边说着:“我一心扑在这上面,竟忘了时间,可有耽误你要紧的事情?”
&esp;&esp;贺聿钦低眸瞧她侧颜:“并未。”
&esp;&esp;他哪里有要紧事,所说的一刻钟,也不过是见她一清早便过来,忙得连早餐也未吃几口,想让她回房歇息。
&esp;&esp;这些事本无关她痛痒,她付出不少,他不愿见她劳累。
&esp;&esp;房门锁咔哒一声被钥匙旋开,兰昀蓁望过去,来人是唐培成。
&esp;&esp;他手中拎着一个纸皮袋子,匆促归来,视线落定在她脸上时,脚步显然一顿,又瞅了眼贺聿钦,却也未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冷淡许多。
&esp;&esp;“他现在如何?”唐培成问贺聿钦。
&esp;&esp;“云小姐照顾,已好了许多,人在卧室里躺着。”贺聿钦似乎偏要提她一句,容色却云淡风轻般。
&esp;&esp;唐培成点头,又瞧一眼兰昀蓁,转身拿药迈进卧室。
&esp;&esp;“医务室那处挨山塞海,你又是如何钻天入地,大显神通取到药的?”康修铭唇色仍是苍白的,却又要风趣幽默起来。
&esp;&esp;“我要讲的,可不好笑。”唐培成平常也岸然板正不过,可今日这话一出口,却更甚。
&esp;&esp;康修铭敛了容:“出了什么事?”
&esp;&esp;空气中寂静了半晌,唐培成肃然危坐,默了好一会,方开口:“这药,都是从几位逝者的家属那买的。”
&esp;&esp;“怎会如此?!”康修铭诧异,“这病已到了如此地步?”
&esp;&esp;“何止。”唐培成坐不下去,又站起来,“有许多病得严重的,即使服了药,也已奄奄一息了。”
&esp;&esp;兰昀蓁站在门外,听着这话,心又沉了一沉。
&esp;&esp;可病痛本就如此,就像是自然法则一般,有药的,无药的,但凡染上了病,若己身抗不过,照样难以求生。
&esp;&esp;周缨馨与康修铭亦如此,不过是身份带来的偏待,与如此多人用心照料的加持,药到病除,似乎已变成一个定然事理。
&esp;&esp;“……你是说那两个留学生?”康修铭背靠着枕头,面上流露出意外。她听出来,他与唐培成在聊那日的两个留学生。
&esp;&esp;唐培成点头:“他二人运气倒不错,排号排得早,给他们拿药的护士又是勤工俭学的同胞,听闻过他二人那日在餐厅里的事迹,东拼西凑,也算是把药配齐了。”
&esp;&esp;“是了,幸好只病了一人,另一人也能帮着照顾些,这会药也拿到手,已是好过许多人了……”
&esp;&esp;兰昀蓁退出来,见贺聿钦正将窗帘布悉数拉开,阳光洒进来,让人顿觉屋内的气氛都要松快明朗不少。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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