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姨父是生意人,自不会做这般不利己,且不顾全大局之事。”她添道。
&esp;&esp;后者凝视她良久,终了淡淡一笑:“自你十三岁那年回聂府起,有时候,我总觉你同你母亲不像。”
&esp;&esp;兰昀蓁的手指握在咖啡杯柄,摩挲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眸看向颜宗孚。
&esp;&esp;咖啡厅的角落处默了霎时。
&esp;&esp;她垂首淡然又饮咖啡,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微颤,隐去眸底的警觉:“十几年来,六姨父您是第一个如此说的人。”
&esp;&esp;颜宗孚一笑,后背靠往沙发深处,坐姿相较先前要松解许多:“若要论容貌的话,女大十八变,皮相与幼时略有相去再寻常不过。更何况,我也不曾见过你父亲,不知当初她是为了一个怎样的男子舍弃与我的婚约,自无法说明,你究竟是像谁多几分。”
&esp;&esp;“那姨父话中所指的‘不像’,又是什么?”兰昀蓁心中略安,若释重负。
&esp;&esp;“你不像是她会教出来的女儿。”颜宗孚的眸光依旧沉凝地落在她面庞,“阿绫为人虽温良秀慧,处事却柔茹寡断,而今日自我初见你起,便瞧出你同你母亲不是一般脾性……你不像她。”
&esp;&esp;阿绫?……兰昀蓁不由得多瞧了颜宗孚几眼,原他心中尚且存留着往昔同聂绫的丝丝情感。
&esp;&esp;“母亲若是那优柔寡断之人,当年又怎会宁愿被逐出聂家族谱,也要……”她如是说着,顿口得恰到好处,微微低了低首,“提及亡母,晚辈有些失言,姨父切莫往心间去。”
&esp;&esp;颜宗孚无声听着,眉间渐渐紧攒,末了,却又感慨一般地松解舒展开来:“也罢,你或许亦有几分像你母亲,不然,现如今又怎会为另一个男子来寻我?”
&esp;&esp;杯中的热咖啡已然凉了,兰昀蓁的手心贴上杯壁,感知着杯身烫金花边略凸起的纹路,耳畔听闻颜宗孚沉声道:“此事便如你所说这般办妥,除此之外,今日你我二人未曾见过。”
&esp;&esp;……
&esp;&esp;兰昀蓁从咖啡馆中出来时,天色已然有些昏沉。
&esp;&esp;她方坐回轿车里,弥月便一脸担忧地凑到身旁来问:“六姑老爷可有为难小姐?小姐饿不饿?可否要弥月下车去,买些糕点垫垫肚子?”
&esp;&esp;兰昀蓁看着她笑:“六姨父未曾苛待于我,我的肚子也不饿,你可安心了?”
&esp;&esp;弥月耳根子微红地安稳坐回到原座:“弥月也是忧心小姐嘛……想当初三姑太太舍弃了同他的婚事,转而嫁与旁人,饶是谁历经此事,心中都会有怨怼,弥月也生怕小姐会因此事而吃亏。”
&esp;&esp;兰昀蓁安慰她道:“六姨父为人平和,不似六姨母那般性情直率,他并非为难晚辈之人,也且还好相处。”
&esp;&esp;或许,二人于咖啡馆见面之初时,颜宗孚确然因当年聂绫逃婚,下了他与颜家脸面一事,而存了几分考验她的心思。
&esp;&esp;但而后,他见到她,终究是追忆起了聂绫。
&esp;&esp;藕丝难断,颜宗孚被故人旧情所打动,心中仍有牵动,于她而言,倒为一桩好事。
&esp;&esp;“北上去的轮船明天白日里也还有,小姐当真非乘今夜这趟的不可么?”弥月在她身旁不解问道。
&esp;&esp;“早些去吧。”兰昀蓁抬眸望向车窗外渐深的夜色,“即便不去,我也无法再安心留在上海了。”
&esp;&esp;-
&esp;&esp;听闻兰昀蓁要亲自北上来为她诊病,荣太太心中可谓是又惊又喜。
&esp;&esp;惊奇是为,这位传闻中留洋深造、医术高超兰医生竟情愿奔赴北京来为她主刀手术;欢喜又是为,自己这拖宕已久了的沉疴终是能够医治好了。
&esp;&esp;私立医院里,荣太太中午时分方经历完一场心脏手术,此刻正住在特护病房之中好生休养。
&esp;&esp;兰昀蓁作为主刀医生,前去病房里问询检查一番。
&esp;&esp;“此番呀,我不知是欠了兰医生多大一份人情。”荣太太躺在病床上,面容感激地望向兰昀蓁。
&esp;&esp;“为医者,本职便是治病救人,荣太太言重了。”兰昀蓁为她做完心脏听诊,将听诊器的耳塞取下收起。
&esp;&esp;“兰医生便是太谦和了些。”荣太太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早知晓你专攻于心脏,赴沪向你求诊之人不知凡几,我本欲打算这周便坐轮船去上海寻你问诊,可你却体贴至极,反倒己身赴京为我主刀,这份人情我是如何也记下了。”
&esp;&esp;兰昀蓁温和而笑:“荣太太的病状本就出于心脏,身体虚弱,折腾不得,海上又多颠簸,长途跋涉也并非为良计,思来想去,还是我这个做医生的主动前来,更为稳妥。”
&esp;&esp;“你年纪轻轻,又是赴洋留过学的医学生,虽学得精湛医术,却不恃才矜己,属实是难得。”荣太太亲昵地牵过她的手,引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此番是你特意为我北上,我自不能让你意阑而归。”
&esp;&esp;“兰医生正值摽梅之龄,不知可许了人家了?”荣太太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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