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换几样东西吃吧。”贺聿钦看着她,“可还有旁的想尝尝的?我去买回。”
&esp;&esp;兰昀蓁微微起身,执意拿过那柄匙子,轻搅动着瓷碗中的粥水:“俗话说,食适可,勿过则,几样甜食实然让人难以应付,但只尝其中一样还是尚可的。”
&esp;&esp;米黄的甜浆粥顺着时针方向被缓缓地拌匀,稠乎的粥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金桂碎沫,此时正一点点地浸润于粥中,隐约漫溢出淡淡的桂花清香。
&esp;&esp;贺聿钦放松着坐姿,靠于椅背,静静地瞧着她小口呡粥。
&esp;&esp;不知怎的,他便想起来她的种种喜好。
&esp;&esp;她喜甜食,好文学诗集,梳发时颇爱用玫瑰发油,最是呵护那柄紫檀木梳……
&esp;&esp;他欲再了解她多些,她所厌所喜的,她铭记背负的,哪怕这仍需花上一段时日。
&esp;&esp;-
&esp;&esp;为照看荣太太的术后康复,兰昀蓁原计划于北京待上两周再返程。
&esp;&esp;可到了第十日,她却意外收到了自兰府发来的一通电报。
&esp;&esp;电报语简易赅,文言字句皆显兰太太的口吻,报上道,她近些时日心悸得厉害,望她早日返沪,以解心中不宁。
&esp;&esp;说来蹊跷,兰坤艳的心悸早已不犯多年,此时突言不适,属实让人多生思虑。
&esp;&esp;兰昀蓁的心中虽尚怀疑云,却仍依着电报上的嘱托,搭乘最早一班的火车匆忙返沪。
&esp;&esp;此刻的她,坐于兰府主卧的床榻边,执听诊器为兰太太听心音。
&esp;&esp;房间里悄静,兰坤艳蹙着眉躺于床榻,瞧似头疼地将手搭在软枕上支起脑袋。
&esp;&esp;兰昀蓁于一旁安抚着,只听闻听筒那段传来的心音平缓而有力,节律亦齐整。
&esp;&esp;既然兰坤艳身体无恙,那此番急遽将她叫回,又是为何事?
&esp;&esp;耳畔不歇的心跳如摆钟上僵直走动着的秒针,唯那声音是怦怦作响的,似是一枚定时炸弹,迫使人加紧思谋。
&esp;&esp;兰昀蓁垂眸敛去眸底的情绪,满腹疑云在一瞬时忽而便消散解开。
&esp;&esp;真正叫她返沪的,或许并非兰坤艳,实是另有他人。
&esp;&esp;而能说动兰坤艳如是做之人,全上海滩,除开聂府中她认作义父的那位老太爷,又还能有何人呢?
&esp;&esp;兰昀蓁将听诊器收起,一面叮嘱道:“您身体无大碍,至于心悸,可是近来‘□□’烧得多了?那东西百害而无一利,您还是少用为好。”
&esp;&esp;“我心悸不已,哪是跟那东西相干?”兰太太的头稍稍偏过来瞧她,面上画的那两道细细的长眉依旧是颦起的,“你同干妈讲实话,你此番北上,究竟是做什么事去了?”
&esp;&esp;心底的猜想在此刻终是得了印证。
&esp;&esp;戚乐转相寻(6)
&esp;&esp;先前去时,她便已想好了,此事若被人发觉,届时该如何寻周全。
&esp;&esp;所幸返沪后第一个见面的人又是兰坤艳,她在这位待她亲善的干妈面前总是自如的:“昀蓁去见了一位友人……此人,老太爷大抵是不喜的。”
&esp;&esp;“你既知晓你祖父喜恶,又何必再给自己惹事招非?”兰太太的眉心皱得愈深了,“老太爷有意与贺家大房结亲,现今不知盯你有多紧!”
&esp;&esp;“可总归,北上为荣太太主刀手术一事是真。”兰昀蓁缓了一缓,接着问,“莫非干妈也觉着,这贺亥钦可成我良婿?”
&esp;&esp;兰太太忽地被她问住了,如鲠在喉地欲说又止,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蓁儿,你若不想嫁给他,干妈如何不能替你去同老太爷说情?可此事做主之人,并非你我。”
&esp;&esp;她沉吟半晌:“几日前,老太爷遣人来问我那位荣太太的事儿,我便晓得,他终是对你起了疑心。”
&esp;&esp;“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的下场?”兰太太转眸看着她,“她是大太太所出的女儿,与你大舅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在聂家,此等身份,今后有多少荣华富贵可享?可她偏偏忤了老太爷的意愿,不惜逃婚私奔,亦要同你父亲那书生在一处。”
&esp;&esp;“……蓁儿,我本盼你忘却这些,今时今日,却又望你记得此事。”兰太太握住她的双手,“你母亲,着实是未过上她本该享受的日子,你是干妈心疼长大的,干妈不希望你复蹈她的前辙。”
&esp;&esp;-
&esp;&esp;“见到老太爷,好好地认个错,你虽同我姓了‘兰’,可终归骨子里淌的是聂家人的血,他老人家亦是疼着你的。”
&esp;&esp;离开兰府时,兰坤艳卧在床榻上,抬手轻抚过她的脸庞,目光温和地同她如是说道。
&esp;&esp;兰太太终究是错了。
&esp;&esp;她的骨子里无一滴血同聂家人相干,聂老太爷亦非那般偏疼孙辈的慈长。
&esp;&esp;是以,在她走进聂家祠堂前,遇见立在祠堂门外的聂之仪时,后者以一种哀怜的眼神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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