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酒肆里的客人起哄,让他露两手真本事,张辞要是心情好,就会掏出一张纸,飞快地剪出二三十只蛱蝶,五颜六色的,翅膀上的纹路都剪得清清楚楚。他对着纸蝶轻轻吹口气,那些蝴蝶就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有的绕着酒桌转,有的停在客人的肩头,能飞好一阵子。等众人看够了,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蝴蝶就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似的,纷纷落回他手里,又变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纸。
有人想求他剪一只蝴蝶带走,张辞却总找借口推脱,要么说“今日手生,剪得不好”,要么说“这玩意儿不过是酒后戏法,当不得真”。旁人不解,他却从不解释——在他看来,这些小术法用来助兴尚可,若是成了别人争抢的物件,反倒失了趣味。
有一回,张辞游到监城县,在一家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着了。邻桌几个壮汉瞧他穿着普通,又喝得人事不省,便想趁机欺负他,有的说要抢他的酒葫芦,有的说要跟他比力气,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几人吵吵嚷嚷,还没碰到张辞,正巧被路过的县令看见了。
县令以为是市井斗殴,当即让人把张辞和那几个壮汉都带回了县衙,关在偏房里。直到第二天中午,张辞才醒过来,揉着发胀的脑袋,听衙役说了昨晚的事,也不辩解,只向衙役要了纸笔,当场写了两首“述德陈情诗”,诗里既夸了县令治理县城的功绩,也委婉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衙役把诗呈给县令,县令读了诗,觉得张辞文辞清雅,不像是市井无赖,再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在淮海一带游历的读书人,连忙让人把他请出来,亲自赔了不是,还备了酒饭招待他。那几个壮汉也挨了顿训,乖乖向张辞道歉。
后来有人问张辞,为啥不直接用道术证明自己,反倒要写诗求情。张辞笑着晃了晃酒葫芦:“道术是用来安身的,不是用来逞能的;写诗是为了说理,不是为了讨好。能不动干戈解决的事,何必非要露锋芒呢?”
再后来,张辞依旧在淮海一带游历,有时在酒肆里喝酒下棋,有时在河边题诗,没人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只记得有个爱喝酒、会剪蝴蝶的落榜进士,留下了几句劝人珍惜当下的诗,还有一段不与人争的通透故事。
其实,张辞真正的“道术”,从不是能飞的纸蝶,也不是不吃饭的本事,而是他面对落榜的坦然,面对纷争的从容,以及懂得珍惜眼前时光的通透。人生哪有那么多“必须得到”和“必须证明”?像他那样,喝好每一杯酒,过好每一个朝暮,才是最难得的“活法”。
8、崔言
唐朝时,崔言在左亲骑军当差,平日里要么跟着队伍在城外操练,要么在寨子里巡逻守夜,身子骨向来结实,别说大病,连风寒都少得。可谁也没料到,一场怪病突然找上了他。
起初只是眼睛有些发花,他以为是夜里值岗熬的,没当回事。可过了没几天,眼睛越来越差——原先还能看清几步外队友的脸,后来连咫尺远的兵器架都模模糊糊,到最后,连自己端着的饭碗都辨不清边缘,只能凭着感觉往嘴里扒饭。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没过半月,他早上梳头时,梳子一拉就带下大把头发,连眉毛也跟着往下掉,没多久,额头就光溜溜的,看着格外吓人。紧接着,鼻梁开始发疼、肿胀,最后竟慢慢塌陷下去,脸上、身上还冒出了像疥疮一样的疮疤,又痒又疼,一抓就流脓水。
营里的弟兄们见了,都躲着他走,私下里说这是“恶疾”,怕是治不好了。军医来看过,开了几副草药,喝了半点用没有。崔言看着镜子里自己破败的模样,心里又慌又凉——他才三十出头,要是就这么瞎了、毁了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没多久,营里派了差事,让崔言当“骆谷子午归寨使”,负责每天正午去骆谷边的小寨交接文书。骆谷一带尽是山路,林深树密,他看不见路,只能拄着棍子,慢慢摸索着走。好在交接的活儿不重,他想着,就算治不好病,能安安稳稳干好这差事,也算是给家里少添点负担。
这天正午,崔言刚交接完文书,正靠着路边的石头歇脚,就见一个穿粗布道袍的人从谷里走出来。那道人头戴竹笠,背着个药篓,脚步轻缓,看着不像是赶路的客商,倒像常年住在山里的人。道人走到他跟前,停下脚步,开口问道:“壮士这模样,是得了恶疾吧?”
崔言愣了愣,苦笑着点头:“是啊,看了好些大夫都没用,眼瞅着就快瞎了。”
道人没再多问,只从药篓里摸出一张纸,又从怀里掏出支炭笔,写下一个方子,递给崔言:“你去采一二升皂荚刺,烧成灰;再找些大黄,蒸了晒、晒了蒸,来回九遍,杵成细末。每天吃饭前,用浓煎的大黄汤,调七勺皂荚刺灰服下,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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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言接过方子,心里半信半疑——这方子看着也太普通了,皂荚刺是山里常见的东西,大黄更是药房里便宜的药材,能治好自己这“恶疾”?可他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刚想问问道人的姓名,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道人已经转身走进谷里,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仿佛从没出现过似的。
回到营里,崔言立刻托弟兄帮忙采皂荚刺,又去药房买了大黄。他照着道人的话,先把皂荚刺堆在灶边,慢慢烧成细细的灰,装在布袋子里;再把大黄切成小块,放进蒸笼里蒸,蒸透了就拿到太阳下晒,晒得干透了再蒸,来来回回九遍,直到大黄的颜色从深黄变成温润的褐黄色,再用石臼细细杵成末,装在瓷瓶里。
从第二天起,他每天饭前都用砂锅浓煎大黄汤,待汤温凉些,舀出七勺皂荚刺灰调进去,一口口喝下。那汤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可他想着道人的话,硬逼着自己喝了下去。
喝到第三天,崔言发现身上的疮疤不那么痒了,流脓水的地方也开始结痂;第五天早上,他睡醒后揉眼睛,突然觉得眼前亮了些——能看清帐子上的花纹了!他赶紧爬起来,走到窗边,竟能看清院子里操练的弟兄们的身影,虽然还有点模糊,却比之前强了太多;到了第七天,他梳头时突然摸到头皮上冒出细细的黑茬,低头一看,手掌上沾着几根新长的头发,眉毛也有了毛茸茸的触感。
等到第十天,崔言的眼睛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比生病前还要亮——连远处树上的鸟窝都能瞧见。身上的疮疤全掉了痂,新长的皮肤光滑细腻,头发和眉毛也长得浓密起来,鼻梁慢慢恢复了原样,镜子里的人,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精神的崔言。
营里的弟兄们见了,都惊得直咋舌,围着他问是怎么治好的。崔言把遇到道人的事说了,又拿出剩下的皂荚刺灰和大黄末,给营里有皮肤病的弟兄试用,竟也治好了几个人。
后来,崔言每次去骆谷交接文书,都会特意往谷里走一段,想再找找那位道人,好好道谢,可每次都只见到满谷的树木,再也没见过那个穿粗布道袍的身影。有人说,那道人是山里的神仙,专门来救苦人的;也有人说,是崔言心善,才得了这份机缘。
崔言自己却不这么想。他后来常跟人说,治好他的,不只是那副简单的方子,更是道人的那份善意——明明素不相识,却愿意停下脚步,把救命的法子轻易相授。而那寻常的皂荚刺和大黄,也让他明白:这世上从没有“不可救”的绝境,有时候,一束山间的草木,一个陌生人的温暖,就能把人从绝望里拉出来。真正的力量,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奇迹,而是藏在平凡里的善意与希望。
9、韩志和
唐朝元和年间,长安城的飞龙卫士里,有个格外惹眼的异乡人——他叫韩志和,本是倭国人,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巧艺,在皇宫里谋了差事。旁人当卫士是舞刀弄枪,他却总揣着小刻刀和木片,一得空就躲在角落琢磨,宫里人都笑称他是“会耍手艺的卫士”。
韩志和的手艺,最绝的是雕木为禽。他选的木头都是最轻的楠木,先削出鸾鹤、鸟鹊的轮廓,再用细刻刀一点点抠出羽毛的纹路——鸾鸟的尾羽要带几分飘逸,仙鹤的长喙得透着灵气,连麻雀翅膀上的斑纹都刻得丝毫不差。更奇的是,他会在木禽肚子里装个铜制的机契,那机契是他用铜丝绕成弹簧,再配上个小小的拨片,旁人瞧着简单,却藏着巧劲。每次做完,他往空中一抛,手指轻轻一弹机关,木禽就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能飞到两三百尺高,绕着宫墙盘旋好几圈,飞出几百步远才慢悠悠落下,活像真鸟在天上飞,连宫里养的御猫都会盯着木禽扑腾。
后来唐宪宗听说了他的本事,让他给自己雕一张龙床当御榻。韩志和接了差事,足足忙了三个月——床架上的龙要雕得“活”,他就用不同的木片拼龙鳞,深褐色的做背鳞,浅金色的做腹鳞,阳光一照能显出层次感;龙角嵌上温润的白玉,龙爪则用硬木打磨得锋利又不扎手。最妙的是床脚的机关,只要人一踩上去,床身上的龙就像被唤醒似的:龙鳞轻轻颤动,龙爪微微屈伸,连龙嘴里的舌头都能隐约看见动弹,那姿态矫健灵活,宪宗第一次躺上去时,还以为真有龙在床底盘旋,惊得差点坐起来。
不过最让宪宗称奇的,还是韩志和驯蝇虎子的本事。蝇虎子就是街头墙角常见的小蜘蛛,颜色鲜艳却不起眼。有一回宪宗在御花园设宴,韩志和上前禀报:“陛下,臣能让蝇虎子跳舞奏乐,为陛下助兴。”宪宗听了觉得新鲜,当即让他试试。
韩志和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爬着五六十只蝇虎子,红的、绿的、黄的,一只只精神抖擞。他把蝇虎子放在铺着锦缎的案子上,轻轻吹了个口哨,那些小虫子竟乖乖分成两队,红队站左边,绿队站右边,整整齐齐的像列队的士兵。接着,乐师奏起《梁州曲》,随着乐曲的节拍,红队的蝇虎子先动了——有的往前爬两步,有的左右晃悠,动作竟和鼓点分毫不差;绿队的则在一旁“伴舞”,偶尔排成小小的圆圈,像是在配合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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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乐曲里需要“致词”的段落,韩志和又吹了声短哨,蝇虎子们便聚集到案子中央,发出“殷殷”的细微声响,虽不清晰,却像是在跟着乐曲“唱歌”。一曲终了,它们又乖乖退回两队,按着先后顺序往后退,先让个头大的“领头”退,再跟着依次退后,竟真有几分尊卑等级的模样。
宪宗看得眉开眼笑,当即赏了韩志和满箱的金银绸缎,连身边的大臣都跟着称赞“奇人奇术”。可韩志和抱着赏赐走出宫门,没回自己的住处,反倒往长安城的贫民窟走——看见讨饭的老人,就塞些银子;遇见没钱看病的妇人,就留下几匹布;碰到光着脚的孩子,就把赏赐里的鞋子分给他们。没一会儿,满箱的赏赐就散得干干净净,他空着手回了宫,脸上却比得了赏赐还开心。
旁人问他为啥不留着钱,他笑着说:“我有一双手,能雕木造物,就不愁吃穿。这些银子绸缎,我留着没用,给需要的人,才不算浪费。”
后来宫里的人渐渐发现,韩志和来当差的次数少了。有时候找他雕个小玩意儿,他总说“手头忙着呢”。直到有一天,飞龙卫士的名册上再也找不到“韩志和”的名字——有人说在城外的集市上见过他,背着个旧工具箱,给老百姓雕木簪、木梳,收的钱够买两个馒头就够了;也有人说,他坐船回了倭国,把中原的巧艺教给了家乡人。
没人知道韩志和最终去了哪里,但宫里的人记得会飞的木鸾,百姓们记得分赏赐的卫士。其实韩志和真正的“巧”,从不是木禽里的机捩,也不是龙床的机关,而是他心里的通透:手艺是用来给人带来欢喜的,财富是用来帮人解难的。不贪慕荣华,不吝啬善意,这份纯粹的初心,比任何奇技淫巧都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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