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调露年间,一个秋风渐起的夜晚。年近六旬的杜景佺在长安宅邸的书房里,对着烛光反复检视那卷崭新的任命文书。他刚从大理寺卿调任并州长史,明日便要启程赴任。文书旁,是整理了一半的刑律注疏——这位以明法审慎着称的老臣,即便在升迁之际,最挂念的仍是手头未尽的案牍。
仆人轻手轻脚为书房的铜炉添了新炭。杜景佺揉了揉眉心,起身踱至廊下。夜色澄净,星河低垂,庭中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纹丝不动。忽然,东北方的天际亮了一下。
他以为是眼花,定睛再看时,一颗硕大如斗的星辰正拖着光尾划破夜幕,那光芒并非转瞬即逝的流星,而是沉沉地、明确地朝着他的庭院直坠而来!没有呼啸声,只有越来越近的清辉,将整个院落照得恍如白昼一瞬。
“啪”的一声轻响。
那星光竟没入庭前青砖地中,消失了。不是砸入,是如雪入水般“融”了进去。地面完好无损,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幻觉。夜风依旧,老槐树沙沙响了几下。
杜景佺怔在当场,背后沁出薄汗。他自幼博览群书,精通天文律法,深知“星陨于地”在古谶中是何等凶兆。老仆闻声赶来,只看见主人独自立于阶前,仰望着已恢复平静的夜空,喃喃道:“其应在吾身乎?”
当夜,几位闻讯赶来的同僚在查验庭院无果后,皆劝他暂缓行程,或上表称病。杜景佺听着友人委婉的劝告,目光却落在书房那叠注疏上。他想起并州送来的文书中提及的几个积年旧案,又想到朝廷正用人之际,缓缓摇头:“星象之事,幽渺难测。而王命在身,刑狱待理,却是眼前实实在在的。”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若天命果真如此,我更应将手头诸事交代清楚,岂能因一己疑惧而废公事?”他当夜反而更细致地将未完成的案牍批注一一整理,直到东方既白。
翌日清晨,车队如期驶离长安。杜景佺神态如常,只是途经驿亭歇息时,他会格外仔细地与随行官吏交代并州刑名要务,那份从容周详,仿佛此行不是赴任,而是交接。属官们心中都压着那夜星陨的传闻,见主官如此,也只能将不安藏在心底。
第七日午后,车驾行至并州祁县地界。时值秋高,远山斑斓。杜景佺正在车中闭目养神,忽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疲乏如潮水般漫过全身,那并非病痛,而是一种深彻骨髓的倦意。他示意停车,想下车看看这片即将管辖的土地。
脚步有些虚浮。他扶着车辕站稳,极目望去,田畴井然,远村炊烟袅袅。就在此时,他身子微微一晃,平静地、毫无痛苦地坐倒在路旁的石墩上。等随从惊呼着围上来时,这位一生审慎刚正的老臣,已如灯油耗尽般安然长逝,面容平静得像终于卸下了一副重担。
消息传回,并州官场震动。僚属们筹备祭奠时,想起杜景佺轻车简从、猝然逝于途中的情景,无不动容。主持仪式的老主簿含泪提议:“杜公赴任未及治所,便为州事殒身。我等迎祭,何不将原本预备的接风宴席,直接改为祭盘?”众人肃然应允。于是,本该笙歌喧闹的接风宴,化作了一场庄重简朴的祭礼,酒食陈列于灵前,香烟缭绕中,似乎连那夜坠地的星光,也化作了无声的挽歌。
命运有时如陨星划空,其轨迹凛然难测。杜景佺的故事,让我们看到的并非预兆的神怪,而是在知晓生命可能有涯时,一个人如何选择走完最后的征途——不是惶惑止步,而是将手中未竟之事仔细理好,将肩头未尽之责稳稳托住。他最终未能在并州大堂上审阅一宗卷牍,却用生命最后的行程,诠释了何为“尽责”。人生的价值,从不以长短丈量,而在乎行至终点时,是否完成了对自己、对职责的那份交代。那片他未能踏上的土地,终究铭记了这份沉静而庄严的抵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5、黑齿常之
唐高宗仪凤年间,河源军驻地震肃得连飞鸟都不愿掠过营盘上空。这座地处陇右的军城,城墙高厚,壕堑深险,是大唐西陲最硬的骨头之一。镇守此地的,是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这位出身百济的将领,面色黧黑,目光如鹰,治军之严,远近闻名。在他手下,连炊烟都似乎比别处升得笔直些。
一个深秋的黄昏,残阳如血,将城头旌旗染成暗红。巡营刚毕,黑齿常之解下佩刀,正欲用饭,忽听帐外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夹杂着士卒的低呼与弓弦绷紧的吱呀声。他按刀而出,只见数十名军士正围成一圈,张弓搭箭,指向营房之间那片平日用来集结的空地。
空地上,赫然立着三只狼。
这不是远处山峦影影绰绰的影子,而是真真切切、皮毛粗硬、吐着猩红舌头的活物。它们既不成群,也不似被追赶的慌不择路,就那么静静地立在营地中心,呈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幽绿的眼珠转动着,扫视着周围如临大敌的士兵和森严的壁垒。秋风吹过,掀起它们颈后的毛,也卷起地上的沙尘。
营中老卒都暗自心惊。河源军城防何其严密,连只野兔都难溜入,这三只体型不小的狼,是何时、从何处进来的?它们绕开外围哨卡、拒马、暗哨,直抵官舍所在的内营,简直像凭空出现。
黑齿常之抬手,止住了副将即将下达的驱赶命令。他眉头紧锁,盯着那三只畜牲。狼也似乎察觉到了这位主将的存在,齐刷刷转过头,目光与他对上。那一瞬,黑齿常之心头猛地一沉。那不是野兽看到猎手或闯入领地的凶光,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冰冷的东西,像是在确认什么。
“射杀。”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空气骤寒。
弓弦惊响,箭如飞蝗。三只狼几乎没怎么挣扎,便倒在尘埃里,暗红的血洇湿了土地。骚动很快平息,士卒们处理狼尸时,发现它们瘦骨嶙峋,不像是附近饱食的狼群。
事情处理完了,但一种黏稠的不安却弥漫开来,尤其缠紧了黑齿常之。当夜,他罕见地失眠了。烛火下,他反复推敲边防图,审视每一处可能的疏漏,结论是无懈可击。那这三狼……从何而来?更深露重时,他披衣出帐,走到白日狼毙命之处。血迹已被黄土掩盖,什么也看不出了。但他仿佛还能看见那六只幽绿的眼睛,和那个冰冷的三角。
“事不过三,三狼直入中军……”他低声自语。这不像侵袭,更像某种……示现。一个身经百战、从不信邪的将军,此刻却被一种久违的直觉攫住——这河源军,他恐怕不能再待下去了。不是怕死,而是隐隐感到,若继续留在此地,某种不祥或许会应验在自己或这支精锐身上,那将是比个人生死更严重的损失。
次日,他即刻修表上奏。奏章里未提怪力乱神,只以一贯的务实笔调,陈说边境暂安,而三曲党项时有蠢动,愿请命率偏师深入讨击,以绝后患。同时,他恳请朝廷另派得力干将,接替河源军防务。
朝廷敕令很快下达,允其所请。来接替他的,是同样以勇猛善战着称的将军李谨行。交接那日,黑齿常之将城防、粮秣、士卒名册、周边部族动向,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李谨行见他如此郑重,笑道:“黑齿将军莫非舍不得这铁打的营盘?”黑齿常之只是深深看了这位同僚一眼,拱手道:“此处一切,托付李将军了。万望……谨慎。”
他走得干脆,甚至有些急切。大军开拔,奔赴新的战场,将那座严峻的军城留在身后。
李谨行入驻河源军。最初几日,一切如常,他甚至觉得黑齿常之有些过于小心了。然而就在第十日,这位正值壮年、素来体魄强健的将军,毫无征兆地一病不起。军中医官束手无策,病势如山倒。不过三两日功夫,李谨行便溘然长逝于黑齿常之昔日的帅帐之中。
消息传到正在征途上的黑齿常之耳中时,他勒住战马,回望河源方向,久久无言。旷野风声呼啸,仿佛夹杂着那日营中的箭鸣与某种无形的叹息。
命运如同边关莫测的风沙,有时会先投下几粒硌人的石子作为征兆。黑齿常之的故事,并非宣扬玄虚,而是揭示了一种在漫长经验与极端环境下淬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敏锐。
6、顾琮
大唐永昌年间,洛阳城的春风里都带着一股躁动。天官侍郎顾琮府邸前,刚竣工的朱漆大门巍然矗立,门钉在日光下锃亮如新,引得过路行人频频侧目。这气派的新门,正合了顾府新近的喜气——顾琮刚刚擢升三品,位列通显,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这日,恰逢女婿首次以新身份登门拜谒,意义非凡。顾琮特意换上一身紫袍,佩了金鱼袋,意欲郑重其事地从这新正门入府,以示荣耀。门外已聚了些道贺的同僚与好奇的邻里,场面热闹。
管家牵来顾琮平日最温顺的坐骑,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顾琮含笑与众人拱手,撩袍上鞍,动作干净利落。马蹄轻叩青石路面,得得作响,朝着那洞开的簇新大门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马首即将迈过门槛的一刹那,异状突生。
那匹向来驯良的黑马,猛地打了个响亮的鼻息,声音里满是惊惧与抗拒,前蹄骤然刹住,重重顿在地上,竟是死活不肯再进一步。顾琮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轻轻一夹马腹,低声呵斥。黑马非但不进,反而焦躁地原地踏了几步,脖颈扭动,试图回头。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极低的窃窃私语。
众目睽睽之下,顾琮感到一丝难堪,随之升起的是被冒犯的微愠。他提起手中精致的马鞭,不轻不重地在马臀上抽了一记:“畜生,连新门也不识得么?”
这一鞭下去,黑马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竟毫无征兆地向前猛跃!这一跃极其突兀用力,顾琮猝不及防,险些被颠下鞍来。黑马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蹦跳着窜入了门内,蹄铁敲击新铺的砖地,声响杂乱刺耳。
更奇的是,后面几位随从骑士的坐骑,仿佛受了传染,竟也个个踟蹰不前,需得主人连连鞭策,才勉强以同样别扭、惊跳的方式跟了进去。一时间,原本庄重的入门仪式变得颇为狼狈。门内门外,安静了一瞬,方才那股喜庆热闹的气氛,悄然冷却,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
顾琮强自镇定下马,将缰绳递给脸色发白的仆人,心头却像压了块湿冷的石头。他回身望着那扇朱红夺目、象征着他仕途新阶的大门,阳光照在上面,不知怎的,竟有些刺眼。
女婿的谒见,同僚的恭贺,宴席的喧嚣,都未能驱散他心底那缕寒意。那马匹眼中纯粹的惊恐,反复在他脑中闪现。
宴罢人散,午后府中渐归宁静。顾琮独自在书房坐了片刻,终是心神不宁,复又踱至前庭,远远看着那扇门。工匠手艺精湛,门柱粗壮,结构严实,毫无倾颓之象。他正暗自思忖是否多想,忽听得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来自门轴方向。
他瞳孔骤缩。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火影交流万倍返还,我爽到极致! 穿越黄油后主动做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前文明牢舰的日常 神女衔玉而生,三国大佬争疯了 在诸天万界成为臭名昭着怎么办 恩雅的堕落花嫁修业 啪啪代操 一指禅 99西游记 和师父大人同修的第一百零八年 绑架的千金小姐居然是个抖M贱婢,处女逼当场潮吹求开苞,跪舔绑匪鸡巴自愿当母狗,献金献逼怀野种 不相爱就无法离开的房间 九阳圣体:开局绑定冰山师尊 大奉后宫人 以为只是虚拟游戏的我,被迫永远留在了这里 战锤:从失落世界开始 偷窥系统?我观想万仙!证道成尊 逆贼竟是我自己 仙剑 名侦探柯南的H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