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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张萌走过去接了雨衣。替他挂在衣架上，随手从门后操起拖把，拖地上那一片大雨衣上滴落的水。

吴振庆生硬地说：&ldo;真抱歉弄了你一地水，我看我还是走吧。&rdo;

张萌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拖水的举动在这时是多么的错误，便将拖把放回了原处，表白地：&ldo;你别走。我诚心诚意留你一会儿。&rdo;

吴振庆在沙发上坐下了。

张萌又走到桌子那儿背靠着桌子。

过了半晌，吴振庆说：&ldo;都爱说世界很小，其实世界还是很大的。比如我们，都在一个城市里，返城后，算上前几天在剧院里那一次，我们才见了两面。今天要不是我服务上门，还不知道你住在这儿。&rdo;

张萌轻轻地说：&ldo;我也不是成心躲着谁……我……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和从前一些熟人保持交往了。但是唯独对你，我总也忘不了，真的，想忘也忘不了……&rdo;

吴振庆认真地倾听着，似乎在咀嚼她说出的每一个字：&ldo;你救过我命。我总想找机会报答……我……&rdo;

吴振庆：&ldo;说下去。&rdo;

&ldo;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真的！要不……我托人给你找一份儿工作吧？&rdo;

吴振庆古怪地笑了：&ldo;好念头，真是个好念头。徐克告诉我，我和咱们那几个兵团战友，那么顺利地就从拘留所被放出来了，你出了很大的力嘛！所以，你也不必再觉得欠我什么了，已经报答了么！&rdo;

张萌道：&ldo;那并不能算报答。要不是我写的一篇报导，你们几个的事儿，也不至于被公安部门看得那么严重。&rdo;

吴振庆说：&ldo;那倒也是。不过不知者不怪……反正我听你张口闭口报答的，觉得我们之间，当年似乎只发生过一点儿偶然性的小故事，最后划一个句号就该心安理得地结束了，起码在你这方面是这样吧？&rdo;

张萌赶忙说：&ldo;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确实认为，当年的事，应该让它过去了。所以……上次在剧院见到你有了……对象……我心里特别替你高兴。&rdo;

&ldo;有了什么？&rdo;

&ldo;哦，也许应该说是未婚妻。&rdo;

&ldo;她他妈的不是！&rdo;

&ldo;可是，她很爱你啊！&rdo;

一五一

&ldo;可是我不爱她！&rdo;吴振庆霍地站了起来，一边走向张萌一边说，&ldo;你还更替自己高兴是不是？不管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成了我老婆，你都替你自己高兴是不是？可你心里明明知道我爱的是你！从十七八岁爱到现在三十多岁！&rdo;

他已走到了张萌跟前，双手抓住张萌的两条胳膊：

&ldo;当年我从大森林里把你背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报答我的话？后来你生了肝炎，我在连队无偿献了一次血之后，又偷偷跑到农村卫生院去献了一次血，人家要给我二十元营养费，我摇头说不要钱，人家问我要什么，我说，你们有糖厂，给我五斤糖吧，我走了几十里路，把糖送到营部，送到你手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报答我的话？我三次将探亲假让给我们连队的一名女知青，那是因为她哥哥和你在一个连，我俩达成了协议，她哥哥也将三次探亲假让给你！难道我做这一切你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吗？&rdo;

张萌闭上了双眼：&ldo;知道……&rdo;

吴振庆摇晃着她：&ldo;你说！我今天要你说出来！&rdo;

张萌：&ldo;是……友爱……&rdo;

吴振庆吼着：&ldo;胡扯！你胡扯！&rdo;

张萌轻声说：&ldo;是……爱。&rdo;

眼泪从她闭着的双眼中流了出来。

吴振庆终于放开她；她赤裸的双臂上留下了吴振庆的指痕。她低垂着头，短发遮住了脸，双手交错地轻轻地抚着臂上的指痕。

吴振庆瞪着她，心生恻隐，却忽然又指斥起来：&ldo;我哥哥是最讲原则的军人，可是为了家中能有一个子女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也不得不做违心的事，求他的老首长以部队编外后勤兵的名义要把我招回城市，可你怎么对我说的？你说我如果离开了北大荒，你在北大荒就没有一个可亲近的人了……你他妈的当年是不是这么说的！&rdo;

张萌仍低着头说：&ldo;是……&rdo;

吴振庆拿起了茶杯，望着它却没喝：&ldo;因为你这句话，老子又多在北大荒待了五年！如果五年前我返城了，今天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rdo;

他又来气，狠狠将茶杯摔了。

张萌仍一动也不动。

吴振庆进一步逼问：&ldo;你究竟爱过我没有？你回答！&rdo;

&ldo;我……我……我的确没往和你结婚这方面去想过……&rdo;她双手捂着脸哭了。

吴振庆怔了片刻，苦笑道：&ldo;没想过……&rdo;‐‐他仰起脸望着屋顶，&ldo;我明白了……当年你需要一个用他的整个心去关怀你、体恤你、爱护你，在你需要某种精神安慰和情感安慰的时候，给你以最大安慰的人，结果我就成了你生活中的这么一个角色，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一个百分之百的大傻冒！你感激的方式就是‐‐有能力有机会的时候你将报答我一次。比如现在我落到没有正式工作的地步，你可以四处求人为我找到一份工作！报答了，你的心理就平衡了。你也就有充分的理由忘却当年的一切了，不必再隐姓埋名似的怕我找到你了，在我面前也不会觉得曾欠我什么了；而我吴振庆呢，也就应该识趣地、自觉地、永远从你的生活中消失……&rdo;他眼中也淌下了泪水。

他仰着的脸缓缓恢复正常状态，转向张萌：&ldo;那好吧，我就识趣些，我就自觉点儿，我这就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今后你再不会见到我……很抱歉我一时不冷静，摔了你一个杯子。&rdo;

他缓缓弯下腰，将碎杯片一一捡起。

张萌双手从脸上放下，略抬起头望着他。

他轻轻将碎杯片放在茶几上说：&ldo;告辞了。&rdo;

他走向衣架去取雨衣。

张萌跑过去抢先将雨衣取下，抱在怀里，泪眼盈盈地说：&ldo;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那么自私……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当年是不是爱过你。当年我不懂那究竟算不算爱……&rdo;

吴振庆说：&ldo;女士，把我的雨衣给我，我没有时间继续听你的解释了。&rdo;

张萌急急地说：&ldo;你听我说，我求求你再听我说几句，我曾不止一百次说服自己，只有和你结婚才算对得起你……可是我的年龄每长一岁，我对结婚的含意也就多明白一层，就越加清楚‐‐我……不爱你。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合适，那将使我非常痛苦，也必然会使你痛苦……&rdo;

&ldo;够了！&rdo;吴振庆拽雨衣。张萌扯住雨衣不放：&ldo;既然今天当面说开了，你就让我把心里话全说出来！我……我理解一个男人像你这么深地爱一个女人，却得不到同样的回报，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可以为你做一个女人最感到羞耻的事……我愿意使你对我的爱得到一部分满足……三次、五次、十次、几十次，我愿意！只要这样做能渐渐减轻你内心的痛苦。哪怕就在今天，就在现在，我也愿意！我只是不能把我今天刚刚开始的新生活重新和你牢牢地拴在一起，那对我是十分可怕的事情……&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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