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看他们!我讨厌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嘶吼,把满殿的喜气都震碎了。春桃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足无措。青珊和宝珠等人更是吓得屏住了呼吸。摇篮里的七阿哥和五公主被这声音惊着了,齐齐地“哇”一声哭了起来。一时间,殿内鸡飞狗跳。
“都下去。”孙妙青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刀,瞬间斩断了所有喧闹。她将怀里刚抱起的五公主交给乳母,挥了挥手。春桃等人如蒙大赦,连忙领着乳母和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将殿门轻轻合上。
偌大的暖阁里,只剩下孙妙青和弘昼母子二人。
孙妙青走到弘昼面前,缓缓蹲下身,让自己与儿子平视。她没有责备,只是伸出手,轻轻牵住了他那只因愤怒而攥得死紧的小拳头。小家伙的手,冰凉冰凉的。
“塔斯哈,告诉额娘,为什么生气?”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在抚慰一只受惊的小兽。
弘昼的嘴巴撅得能挂住油瓶,眼圈瞬间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憋了半天,才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额娘……我好久,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她们都说……额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塔斯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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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就是因为他们!”他伸出小手,愤愤地指向摇篮,“额娘才不去看我!奶娘还说,我是哥哥,要让着他们!凭什么!我才是额娘的儿子!我为什么要让着他们!”
孙妙青的心,被这句话刺得生疼。她一把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塔斯哈,是额娘不好。”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猛地一僵,然后那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放肆的呜咽。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等他情绪稍稍平复,才拉开一点距离,捧着他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奶娘说错了。”
弘昼抽噎着,惊讶地抬起头。
孙妙青用指腹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你是哥哥,没错。”
“但‘哥哥’这个身份,不是让你去牺牲和退让的。”
“他们,不是来分走你东西的竞争者。”
“他们是你的人。”
“是额娘为你准备的,你人生中的第一批下属,是你未来的左膀右臂。是要你管着他们的,”
“管……管着他们?”弘昼的哭声停了,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的额娘。
“对,管理他们。”孙妙青肯定地点头,语气就像在给新上任的部门主管做岗前培训,“你看,他们现在只会哭,什么都不懂。以后他们会走路,会跑,会闯祸,都要你这个大哥来教导,来管束。”她换了一种小孩子更能理解的方式。
“额娘现在正式任命你,做他们的头领。他们以后都要听你的号令,跟着你做事。你说,这个职位,你接不接受?”
弘昼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似乎在消化额娘这番惊世骇俗的“歪理”。当哥哥,不是要让出玩具和点心,而是可以……当他们的头领?这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糟糕了。他脸上的敌意淡去了一些,但小嘴还是撅着,显然心里的疙瘩还没完全解开。
“可是……额娘还是好久没去看我。”
“这是额娘的失职。”孙妙青立刻认错,语气诚恳,“额娘前段时间在忙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就是把你的两个‘下属’生下来。现在项目完成了,额娘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最重要的‘你’接回来。”她指了指暖阁旁边的东次间,“额娘已经让人把那里收拾出来了,那是你的专属办公室。以后,我的塔斯哈就住在那儿,每天都可以来跟额娘开晨会,好不好?”
弘昼的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吗?我可以住在这里?”
“当然!”孙妙青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不仅如此,额娘还给你配备了两名助手,是两个跟你年岁差不多的小太监。以后让他们帮你处理琐事,陪你读书,陪你一起,管理你的团队!”
弘昼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大半。
孙妙青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激励方案。
“额娘还听说,御兽监那边,新进了一批西域的波斯猫,性子温顺得很。额娘特许你,去为你自己的团队,挑选一只吉祥物回来,养在咱们春熙殿里。”
“这只猫,由你全权负责,算是你上任的第一个小项目,做得好了,额娘还有重赏。”
帮额娘做事,拥有自己的团队,还有专属的助理和项目!这对一个三岁的男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弘昼的眼睛“唰”地一下,亮得像两颗黑曜石。
“好!我接旨!我现在就去挑一只最好看的猫回来!”他高兴得原地跳了起来,刚才的委屈和不快,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孙妙青看着儿子瞬间恢复斗志的模样,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孩子的嫉妒,是原始的领地意识。一味地强调“孔融让梨”,只会让他觉得被剥夺,产生怨恨。不如直接赋予他更高的“职权”和更广的“领地”,让他从被动的“退让者”,变成主动的“管理者”。这,才是帝王心术的第一课。
她看着儿子奔向殿外的背影,眼神深邃。
弘昼,我的儿子。
额娘能给你的,不只是爱。
更是一条通往权力之巅的,无人能及的罗马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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