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还没捱到午时,就已扑扑簌簌地飞遍了东西六宫的每一个角落。
春熙殿内,暖意融融。孙妙青正慵懒地斜靠在紫檀木雕花的罗汉床上,葱白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这镯子通体碧绿,质地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对着窗外透进的冬日暖阳看,里头像是汪着一泓潋滟的春水,流光溢彩。
“主子,您是没瞧见那场面!”小卓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兽首炭盆里添着上好的银霜炭,一边压低了嗓子,那双机灵的眼睛里闪烁着怎么也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听说今儿个早朝,甄大人的折子一递上去,皇上的脸当场就黑了,跟那用了十年的锅底灰似的,能刮下三层霜来。”
“哦?”孙妙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那冰凉滑润的镯子缓缓套入手腕。皓腕胜雪,翠色欲滴,两相映衬,更显矜贵。她轻轻晃了晃,镯子在腕间发出悦耳的轻响,“甄远道说什么了,竟能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说是弹劾汝南王派来的特使,在京中驿馆酗酒闹事,言语间对朝廷、对皇上多有不敬。”小卓子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啧啧两声,“甄大人那叫一个义正词严,说什么‘天子脚下,国威所在,岂容藩王家奴撒野’,还请皇上严惩不贷,以正视听呢!”
孙妙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最终化作一声满是讽刺的轻笑。
“这甄远道,圣贤书读得多了,脑子也一并读迂了。”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慵懒地靠着身后塞着的宝蓝色迎枕,“他以为自己是披肝沥胆的刚正之臣,是在替皇上分忧解难。殊不知,在皇上眼里,他这就是一只不知死活、找错了主人的吠犬。”
一旁的青珊正专注地给主子剥着核桃,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解:“主子,奴婢愚钝。那汝南王特使若是真对朝廷不敬,甄大人弹劾他,不正是帮皇上出气吗?皇上为何反而会不高兴?”
“出气?”孙妙青瞥了她一眼,难得有耐心地提点道,“傻丫头,打狗还得看主人。汝南王是谁?那是先帝亲封,与国同戚的铁帽子王,更是皇上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皇上忌惮他,想削他的权,那是皇上自家关起门来的事。可甄远道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汉军旗出身的臣子,就仗着女儿在后宫得了几分宠爱,便敢把手伸到爱新觉罗家的家务事里头去,指着王爷的鼻子骂。这叫什么?这叫僭越,叫不知天高地厚!”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原本慵懒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更何况,前儿个吏部考评‘上上’的消息才传出来,满朝文武正看着呢。如今他又这么急吼吼地去踩汝南王,落在那些眼高于顶的满洲老臣眼里,这就是他甄家恃宠而骄,想借着踩藩王来给汉臣立威呢。咱们这位皇上,最恨结党营私,也最忌外戚坐大。甄远道这一脚,哪里是踩在汝南王脸上,分明是狠狠踩在了皇上的心尖子上。”
说到这儿,孙妙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惬意。
“咱们这位风光无限的莞嫔娘娘,这回怕是要被她那个‘刚正不阿’的好阿玛,给结结实实地坑惨了。”
她转头,声音清冷地吩咐道:“春桃,去,让咱们在御膳房的人机灵点,给碎玉轩送膳的时候,‘不经意’地多嘴一句。就说前朝都在夸赞甄大人威风八面,连王爷的面子都敢驳,真真是有了‘国丈’的气派。”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这“国丈”二字一出,只怕皇上心里的那把火,还得再烧旺三分。
碎玉轩里,气氛不似往日那般欢腾和暖,反倒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凝重。
甄嬛静静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手里的书卷半天没翻过一页。她眉头紧锁,脸色有些发白,窗外几声雀鸟的鸣叫都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父亲的这步棋,走得太险,也太急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恩宠是蜜糖,也是砒霜,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长姐,您这是怎么了?”
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甄玉姣——也就是从前的浣碧,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今儿个穿了一身极为惹眼的桃红色旗装,领口袖口都精心镶着一圈油光水滑的白狐狸毛,头上那支赤金点翠的流苏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乱颤,整个人看着喜气洋洋,与这满室的沉闷格格不入。
“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玉姣自顾自地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得意,“今儿个前朝的事儿我都听说了。阿玛真是好样的!那汝南王平日里多嚣张,仗着军功就目中无人,阿玛这一本参上去,我看他还敢不敢在皇上面前拿乔!咱们甄家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若是阿玛这次能把汝南王的气焰压下去,咱们姐妹在宫里的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直些!”
甄嬛听了这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她“啪”地一声猛地合上书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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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姣被这声呵斥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没拿稳,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她簇新的衣裳上,晕开几点深色的水渍。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服气地辩解道:“长姐这是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阿玛为国尽忠,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为国尽忠?”甄嬛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以为朝堂是什么地方?是菜市口吵架,比谁的嗓门大吗?汝南王在军中树大根深,党羽遍布,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父亲这时候强出头,非但不能让皇上高兴,反而会让皇上觉得咱们甄家不知进退,甚至会怀疑父亲是借着我在后宫的宠爱,在前朝排除异己,培植自己的势力!”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低了声音,话语却如冰锥般刺人:“我们如今看似风光,实则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你如今既已是甄家二小姐,是正经主子,说话做事就要多过几遍脑子,别整日里只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玉姣被训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死死咬着嘴唇,眼里的光亮迅速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藏的怨毒。
又是这样。
每一次,当她觉得自己终于能挺直腰杆,能和姐姐平起平坐的时候,姐姐就要立刻跳出来泼一盆冷水,把她说得一无是处,仿佛她天生就比她蠢笨。
“长姐教训的是。”玉姣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妹妹见识浅薄,自然不如长姐深谋远虑。只是……妹妹也是一片心,为了甄家好。”
“你若是真为了甄家好,这段日子就安分些。”甄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少往皇上跟前凑,也别再穿这些扎眼艳丽的衣裳。父亲在前朝得罪了人,咱们在后宫更要夹起尾巴做人,万不可再给旁人留下任何话柄。”
玉姣低着头,恭顺地应了声“是”,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却死死攥紧了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夹起尾巴做人?
凭什么?
好不容易从奴才的泥潭里爬出来当了主子,难道还要像从前一样唯唯诺诺、看人脸色?姐姐自己胆小怕事,就要拉着她一起受罪。说到底,还不是怕她这个妹妹太过出挑,抢了她莞嫔娘娘的风头!
玉姣满腹怨气地从碎玉轩出来,冷风一吹,让她清醒了些。刚走到宫门口,正巧撞见总管太监苏培盛带着两个小太监行色匆匆地往养心殿方向赶。
“苏公公,这是怎么了?跑得这样急?”玉姣立刻换上一副温婉关切的笑脸,迎了上去。
苏培盛停下脚步,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哎哟,是碧答应啊。这不,端妃娘娘那边出事了,奴才得赶紧去禀报皇上。”
“端妃娘娘?”玉姣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追问,“娘娘凤体安康,能出什么事?”
“说是突然吐了血,太医院的院判都赶过去了,情况怕是……”苏培盛摇了摇头,忌讳地没敢把话说完,只拱了拱手,“奴才不敢耽搁,先行一步。”说罢,便领着人匆匆走了。
玉姣站在原地,看着苏培盛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端妃出事了?
这宫里,又要乱了。而乱,往往就意味着机会。
翊坤宫的偏殿,名副其实的冷宫。窗户纸破了洞,寒风“呜呜”地灌进来,吹得桌上那盏昏暗的烛火不住地跳动。
年答应(华妃)就坐在这跳动的灯影里,手里拿着一根银签子,一下,一下,机械地拨弄着烛芯。跳跃的烛火映照着她那张瘦削却依旧美艳的脸,投下诡谲的阴影,透出一股森森的鬼气。
“办妥了?”她头也没回,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磨过。
颂芝跪在她身后,身子因恐惧和激动而微微发抖,却还是压低声音回道:“回主子的话,办妥了。奴婢找到了从前在咱们翊坤宫当差、后来被分去御药房倒药渣的小禄子。给了他五十两金子,让他趁着给端妃娘娘煎药的功夫,把那东西……加进去了。”
“没人看见吧?”年答应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主子放心,小禄子是咱们从前埋下的暗桩,没人知道他和咱们的关系。而且那东西无色无味,混在浓黑的药汤里,就是神仙也难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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