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惴惴不安地看了看他那张恼怒的面孔。杜尔纳勒是最早组织抵抗运动的成员之一,他对胜利从未有过任何怀疑,如今轻易自认失败,不像是他呀。
&ldo;我们总归有点威望吧。&rdo;亨利说。
&ldo;你相信这种东西?你是那种为法兰西应邀参加旧金山会议而引以为骄傲的人?你到底想象了些什么?事实是我们已经无足轻重。&rdo;
&ldo;我们并不十分重要,这我同意。&rdo;亨利说,&ldo;可我们总可以发表意见,坚持自己的观点,施加压力……&rdo;
&ldo;我记忆犹新。&rdo;杜尔纳勒声音苦涩地说道,&ldo;过去,大家想挽回面子,以便法兰西能高昂着脑袋与盟国对话,有不少人因此而丢了脑袋,这血完全是白流。&rdo;
&ldo;你总不会对我说当初不该抗敌吧。&rdo;亨利说。
&ldo;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是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好处!&rdo;杜尔纳勒把手搭在亨利的肩头:&ldo;不要去传我跟你说的这番话。&rdo;
&ldo;当然不会。&rdo;亨利说。
杜尔纳勒的唇间陡然浮现出上流人士的微笑:&ldo;我高兴能有机会再见到你!&rdo;
&ldo;我也一样。&rdo;亨利说。
亨利快步走出走廊,穿过院子。他心情沉重。&ldo;可怜的达斯&iddot;维埃纳。可怜的老天真汉们!&rdo;他仿佛又看到了他们的硬领、圆顶礼帽和他们眼睛里情有可原的怨恨。他们常说:&ldo;法兰西是我们惟一的希望。&rdo;可任何地方都再也不存在希望,无论在法国还是其他地方,希望都已化为泡影。他穿过马路,倚着河畔的栏杆。从葡萄牙遥望,法兰西仍然闪烁着那毁灭的星星经久不熄的光芒,亨利被迷惑了。突然,他发现他居住的是一个已经垂死渺小的国家的首都。塞纳河在河道里继续流淌,玛大肋纳教堂、众议院大厦,还有方尖碑仍然高耸在原来的位置。人们满以为战争神奇地免除了巴黎的灾难。&ldo;我们大家都乐意这么想。&rdo;亨利暗暗思忖,一边把车子驶上圣日尔曼林阴大道。大道上,栗树像往昔一样,花朵盛开,人们都甘心情愿受这些房屋、树木和长椅的迷惑,它们如此一丝不差地仿造了过去。但实际上,这座骄傲地屹立在世界中心的城市已经毁灭。亨利从今之后只不过是一个五等小国的无足轻重的子民,而《希望报》仅仅是一份类似《小利穆赞人》的地方小报。他有气无力地踏上报社的楼梯。&ldo;法兰西无能为力。&rdo;给一些无能为力的芸芸众生提供消息,激起他们的愤慨和热情,这又有何用?想当初撰写那篇有关葡萄牙的报道,亨利一丝不苟,仿佛会掀起震动世界两极的舆论。可华盛顿对此不屑一顾,而凯道赛又无能为力。他坐到办公桌前,重又从头读起他的那篇文章:这顶什么用?众人读完后,点点头,然后往废纸篓一扔了事!《希望报》保持独立与否,读者是多是少,甚或彻底关门又有什么关系?&ldo;我如此固执实在不值得!&rdo;亨利突然闪出这个念头。迪布勒伊和萨玛泽尔认为这份报纸有点用场,他们也相信假如法国不继续孤立下去,还能起到某种作用。一切的希望全在他们一方;而敌对一方则虚无一片。&ldo;那么?为何不打电话说我同意接受?&rdo;亨利暗自思量,他久久地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可他的手就是不动。他又开始读起他那篇文章来。
&ldo;喂,亨利!我是纳迪娜。&rdo;她话声颤抖,流露出几分惊慌,&ldo;你没有忘了我吧?&rdo;
他大吃一惊,看了看表:&ldo;没有,我这就下楼。还没有到10点1刻,对吧?&rdo;
&ldo;10点17分。&rdo;
&ldo;唉,我刚才忙着呢。&rdo;
他慌忙放下电话。她干这等事真是富有天赋,她总是想方设法扫他俩幽会的兴致。在这枯燥无味的一天,亨利常常想起将紧紧搂抱着她那光滑、温馨的躯体的时刻。他终于就要享受到他的这份春光。可刹那间,积恨又吞没了他的欲望。&ldo;又是一个自以为对我享有权利的女人?&rdo;他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在想,&ldo;波尔就已经够受的了……&rdo;他推开小咖啡店的门,纳迪娜正神态庄重地读报,还一边喝着矿泉水。
&ldo;怎么?你20分钟都等不及了?&rdo;
她扬起脑袋:&ldo;原谅我,我本不想顶撞你。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只要我一开始等某个人,就仿佛觉得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似的。&rdo;
&ldo;决不会就这样消失的。&rdo;
&ldo;你以为?&rdo;
他有些羞愧地扭过脑袋。他猛然回想起她虽然才十八岁,但已经负载着沉重的记忆。
&ldo;你是否已经点了点儿什么?&rdo;
&ldo;点了,今晚有牛排。&rdo;她随和地笑了笑,补充道,&ldo;你没有去马尔科尼饭店,做得对,那里没有什么意思。&rdo;
&ldo;樊尚又喝醉了吧?&rdo;
&ldo;你是怎么知道的?&rdo;
&ldo;他总是醉得不成人样,你应该设法劝劝他。&rdo;
&ldo;噢!樊尚!他有他自己的一切权利。&rdo;纳迪娜若有所思地说,&ldo;他跟别人是那么不同,他是位大天使。&rdo;
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亨利:&ldo;怎么样?你见过杜尔纳勒了?&rdo;
&ldo;见到他了。他说无能为力。&rdo;
&ldo;我早就料到了是瞎子点灯白费蜡。&rdo;纳迪娜说。
&ldo;我也知道。&rdo;他说。
&ldo;那就根本不必费这个力气!&rdo;纳迪娜说。她脸上又浮现出赌气的神色,把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递给了亨利:&ldo;我把稿件给你带来了。&rdo;
&ldo;有什么价值吗?&rdo;
&ldo;他说的是一些有关印度支那的事,很有意思。&rdo;纳迪娜以公允的口吻说道。
&ldo;你觉得可以摘几章在杂志上发表吗?&rdo;
&ldo;噢!当然。我呀,什么都愿意发表。&rdo;
她带着某种积恨看了看书稿:&ldo;得寡廉鲜耻才会有胆量这样谈论自己,我永远也做不到。&rdo;
亨利朝她淡淡一笑:&ldo;你从来没有写作的欲望吗?&rdo;
&ldo;从来没有。&rdo;纳迪娜带着夸张的口吻说道,&ldo;首先,有人根本没有这份天赋,却硬着头皮要写,我实在费解。&rdo;
&ldo;有时,我感到写作也许对你有所帮助。&rdo;亨利说。
纳迪娜脸色一沉:
&ldo;这对我有所帮助?有什么帮助?&rdo;
&ldo;帮助你设法好好过日子。&rdo;
&ldo;我过得挺好,谢谢。&rdo;她一边张嘴吃起牛排,一边说道,&ldo;你们真滑稽。&rdo;她接着补充道,&ldo;比吸毒的人还滑稽。&rdo;
&ldo;怎么跟吸毒的人比?&rdo;
&ldo;吸毒的人想让大家都吸毒,你们要让众人都写作。&rdo;
亨利打开书稿,那用打字机打得清清楚楚的词句重又在他脑中回响,发出清脆、硬朗、欢乐的声音,犹如雨点击打着小巧玲珑的鹅卵石。
&ldo;出自一个二十二岁小伙子的手笔,真出色。&rdo;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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