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缓流逝。
谷口的狼群保持着攻击姿态,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绿色的狼眼在阴影中闪烁着幽光,牢牢锁定着军阵。
汉军士兵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恐惧与肃杀。
而在这紧绷的对峙中心,是一场无声的、却更为残酷的交流。
雪魄,那白色的狼王,依旧静静地站立在谷口最前方。
它没有再发出嚎叫,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只是用它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碧绿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霍昭。
那目光,穿透了冰冷的甲胄,穿透了身份的隔阂,直直地刺入霍昭的灵魂深处。
霍昭无法移开视线,他感觉自己被那目光钉在了原地。
他在那目光中,清晰地看到了不解——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带着武器?为什么站在我们的对面?看到了困惑——我们不是一起战斗过吗?不是曾互相守护吗?那个会温柔抚摸阿月头发、会与我把酒(分享猎物)的霍昭去了哪里?
看到了深深的悲伤——一种被信任伙伴背叛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哀恸。
这种悲伤,远比愤怒更让霍昭感到刺痛。
它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我们视你为友,你何以刀兵相向?
雪魄甚至微微偏了偏头,这个略带人性化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一种最后的确认。
它向前轻轻迈了半步,鼻翼微微翕动,似乎想在空气中再次确认霍昭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汉军阵中响起一片紧张的弓弦拉动声!几名前排的弓弩手几乎要忍不住松开手指!
“稳住!”霍昭猛地回过神,嘶声喝道,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沙哑。
他不能任由冲突就此爆发,哪怕只是早一秒!
他的喝令暂时稳住了军阵,但他自己,却在雪魄那持续不断的、悲伤的凝视下,感觉整个灵魂都在被凌迟。
他多么想策马冲过去,像从前那样,抚摸雪魄硕大的头颅,告诉它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被迫的。
但他不能。监军那如同毒蛇般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阿月就在身后,三千将士的性命,长安亲族的安危……这一切都像沉重的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让他连一个解释的眼神都无法给予。
他只能强迫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脸上冰封般的表情,迎视着雪魄的目光。
然而,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他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如同深渊般的痛苦,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份无言的对峙,这份沉默的审判,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消耗人的心力。
霍昭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悬崖边缘,一边是军令如山和必须守护的更多人,另一边是他无法背弃的信义与情感。
雪魄那纯净而悲伤的凝视,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灵魂的撕裂与污浊。
他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无法说出口。
就在这时,一直被禁军看守着的阿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心碎的沉默对峙。
她看着雪魄那熟悉的身影,看着它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又看着霍昭那冰冷而痛苦的侧脸,一种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攫住了她。
“雪魄——!”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声音划破了凝固的空气,“快跑——!快带大家跑啊——!”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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