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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隔阂（第1页）

夜，金顶汗帐内。

大可汗咄吉在诸部首领离去后，脸上强装的镇定与威严瞬间崩塌！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鎏金矮几，上面的银壶、酒杯“哗啦”碎了一地！

“该死的图谢图！秃忽！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贪婪的野狗！”他低吼着，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在帐内暴躁地踱步，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暴怒的火焰！“竟敢…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战本汗的权威！觊觎本汗亲自扶持的乌兰部！你这是在挖我的根基！你是想造反吗？！！”

帐外，阴山王思摩早已到来，他清晰地听到了帐内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去，成为大可汗盛怒之下的出气筒。

直到帐内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思摩才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轻声禀报后，弯腰走进了大帐。

“大汗…请保重身体啊…”思摩看着满地狼藉，“诚恳地”劝慰道。“今日图谢图王的言行…实在是…嚣张跋扈！其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他这分明是不把大汗您放在眼里啊！”

咄吉可汗喘着粗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思摩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大汗今日虽然用威严暂时压服了他…但是…臣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啊！那图谢图部远在漠北…我们如今南下…山高路远…正所谓‘鞭长莫及’！万一…万一我们在晋省耽搁得久了…那秃忽回去之后…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吞并乌兰部！到那时…木已成舟…我们…恐怕也拿他没办法了啊！”

“哼！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咄吉可汗阴沉着脸问道。

思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大汗…臣以为…为今之计…唯有‘代管’一途！由我们几个与乌兰部相邻的、忠于大汗的大部落（比如臣的阴山部）…出面！以‘协助’乌兰部小王子失烈门的名义…暂时‘代管’其部众和草场！等小王子长大成人，成为一只真正的雄鹰之后…我们再将草场和部众…原封不动地…归还于他！这样…既能防止图谢图部吞并…也能保全乌兰部的血脉…更能彰显大汗您的…仁德啊！”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完全是在为大局着想。

然而，咄吉可汗是何等人物？他盯着思摩看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思摩…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代管’？说得好听！你当本汗是三岁小孩吗？你不就是也看上了乌兰部那片水草丰美的牧场了吗？什么等小王子长大？只怕…他永远也长不大了吧？！”

思摩被戳穿心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颤抖地辩解道：“大汗明鉴啊！臣…臣对长生天发誓！绝无此心！臣…臣只是…只是担心乌兰部被图谢图部吞并后…下一个…就轮到臣的阴山部了啊！臣与乌兰部唇齿相依！臣这是…兔死狐悲啊！大汗！！”他的表演，倒是有几分真实的恐惧在其中。

咄吉可汗冷冷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起来吧！你的‘忠心’…本汗知道了！不过…你的‘代管’之策…就不必了！”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乌兰部的草场位置：“本汗已经决定了！此次南下归来后…我会让我的三子哈喇…率领他的五千直属呼兰军…驻守在王庭与乌兰部交界的‘鹰坠峡’！！”

“只要他图谢图部的人马…敢越过界碑一步！哈喇就有权…先斩后奏！！本汗倒要看看…他秃忽…有没有这个胆子…敢跟我部落的嫡系精锐…硬碰硬！！”

思摩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凉！他知道，自己吞并乌兰部的计划…彻底落空了！而且…大汗把最骁勇善战、也最心狠手辣的三王子哈喇派到那里…这分明是一石二鸟！既震慑了图谢图部…也同样监视和威慑了他们这些部落！尤其是他阴山部！他连忙压下心中的失望和不安，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大汗英明！此计甚妙！有哈喇王子坐镇…量那秃忽…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他故作担忧地说道：“哈喇王子…毕竟年轻…那图谢图王秃忽…可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啊…万一…王子着了他的道…”

“哼！这个你不必担心！”咄吉可汗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哈喇这孩子…虽然年轻…但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远非你所能想象！他自幼便喜爱阅读南人的史书典籍…尤其精通《孙子兵法》和《战国策》…对于权谋、制衡、离间这些手段…玩得比很多老家伙都要纯熟！！”

“让他去对付秃忽那个只懂得硬抢硬杀的莽夫…呵呵…”咄吉可汗冷笑道：“那才叫…‘用康人的矛…攻康人的盾’…不…是‘用康人的刀…去宰杀草原上的蠢狼’！！本汗倒是很期待…看看秃忽…在哈喇的手段下…会被玩得多么…‘酸爽’呢！！”

思摩听着这充满寒意的话语，后背不禁渗出了一层冷汗。他连忙躬身道：“是是是…大汗深谋远虑！臣…佩服！佩服！那…臣先行告退…去准备明日的战事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充满压迫感的大帐内多待了！

与此同时，在察哈尔王哈撒的营帐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哈撒将自己最信任的几名心腹千夫长召集在一起，脸色凝重地说道：“今日金顶大帐内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吧？图谢图部的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并刚刚为联盟流尽鲜血的乌兰部！幸亏大可汗英明…强行压了下去…否则…乌兰部就真的完了！”

他扫视着手下这些将领，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在草原上…一旦你的实力大幅度受损…那么…身边那些所谓的‘盟友’…立刻就会变成扑上来撕咬你的饿狼！比如…我们旁边那个一直对我们察哈尔部的草场虎视眈眈的科尔沁部！！”

“所以！我再次强调！我们此次南下的策略…依然是…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哈撒斩钉截铁地说道：“遇到小股的康军…或者零散的村镇…可以迅速解决掉！抢完就走！绝不恋战！但是…一旦遭遇大股的敌人…或者发现有坚固的城防…立刻就给我调头跑！！绝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让我们察哈尔部的勇士…白白流血！！明白吗？！”

一名叫索图克的心腹千夫长，犹豫了一下，问道：“大王…您的意思…末将明白…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其中一部…不小心…被康军…或者其他什么敌人…给包围了…陷入绝境…那…该怎么办？大王您…会派兵来救我们吗？”

哈撒看着索图克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语气说道：“索图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帐内所有的心腹…全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撒无视他们震惊的目光，继续说道，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不是本王心狠…而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就算把整个察哈尔部都填进去…也未必能把你们救出来…更大的可能是…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所以…我不会去救…也救不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苍白的脸：“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小心！小心！再小心！！康人的阴谋诡计…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设伏、包围！一旦…你们真的不幸被包围了…”

“那就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吧！！宁可战死！也不要…活着落在他们手里！！那下场…可能比死…还要难受！！”

说完这番话，哈撒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几名心腹千夫长，神色复杂地退出了王帐。走出帐外，夜风一吹，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索图克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失望！

一名千夫长低声嘟囔道：“…自求多福？呵呵…说得…可真轻巧啊…我们为他出生入死…到头来…就是这个下场？”

索图克眼神闪烁，也压低声音，冷笑道：“他做得了初一…就别怪咱们…做十五…”

“就是！”另一人接口道，脸上露出一丝狠色：“真要被围了…老子才不傻乎乎地等死呢！投降！老子就直接投降！！听说康人的皇帝…对投降过去的草原部落…可是大方得很！赏赐女人、草场、官职！！不比在这鸟不拉屎的草原上…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被自己人吞并…要强一百倍？！！”

“对！！有安稳日子不过…谁他妈愿意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中那份对察哈尔部、对草原传统的忠诚…在哈撒那句“自求多福”之后…已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一颗名为“背叛”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

晋省的大地之上，一边是磨刀霍霍、即将大举南下的室韦“联军”…一边是刚刚经历易主之痛、内忧外患的人民军与康朝官军…而此刻…在这支看似强大的入侵者内部…却也早已是矛盾丛生、各怀鬼胎…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三晋大地…其结局…注定将充满变数与…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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