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在那双冷彻的凤目中跳动,瑰丽的光华在其中时隐时现,光华流转,让他险些克制不住澎湃的冲动,俯身去吻面前这个分外无情的人。
“快来。”聂青湄不曾注意他眼中闪过的情愫,迅速摆好今早的残局,不断推演黑棋下一步落子之处。
夏侯御衡无言落座。
他和聂青湄同时拜师大周棋圣周品驰,同门师兄弟,对对方的棋路再了解不过。
因为了解,所以难缠。
想赢对方,必须心无旁骛。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棋盘,黑白纵横间仿佛一卷布阵舆图在徐徐展开——
执棋,落子,厮杀,无声——
两人共同沉沦于这场惊心动魄的棋局,懈怠了周遭潜伏的危险……似乎,可能,被那些暗藏的鬣狗抓住了稍纵即逝的破绽。
铮——
刀锋转瞬而至!
寒光凛凛的刀面忽然出现在二人眼前,刺痛的朔风擦耳而过,削去夏侯御衡几缕飞扬的鬓发。
幽暗的小室被生生凿开一扇窗,天光倾泻,木屑横飞,浪潮毁了那盘接近尾声的棋局。
夏侯御衡岿然不动,却因棋局被乱而皱眉。他轻叹:“可惜这大好局势。”
对坐之人亦是遗憾:“可惜。”
在他们感叹间,船外的局势迅速发生逆转?百悠衔尾而来,与蒙面刺客短兵相接,眨眼间已过数百招。
蒙面刺客深觉百悠棘手,眼见就要被他一剑挑开武器,局势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他急中生智,扭头向小舟扑去。而百悠身形鬼魅,竟是闪身断他前路,高举的寒刃在青天白日里闪着森冷的光,信手一挥——
只见蒙面刺客神色大骇,试图咬破口中毒囊。百悠动作快如闪电,翻手卸下刺客的下颚,令他求死不能。
百悠收剑,身后立即出现几个身着黑衣的影卫,将刺客抬了下去。
此人武功卓绝,也算大周武林超一流的高手。面对百悠,居然撑不过一刻。
“属下来迟,罪该万死。请主上赐罪!”
百悠利落下跪,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冷寒。
但他认罪态度决绝,就算夏侯御衡想要把他脑袋卸下来当门饰,他也会毫不眨眼摘下自己的脑袋,绝不弄脏主人的手。
“倘若聂太师有一点损失,你十个脑袋都不够孤砍!”
布帘后传来冷若寒石的声音。
夏侯御衡怒火滔天。
从他的态度已经可以预见,勤王府即将迎来一个血流成河的夜。
“滚,自己去刑堂领罚!”
影卫命如草贱,百悠玩忽职守让二人遇袭,死不足惜!
夏侯御衡勉强抑制怒火,去关心聂青湄的状态。聂青湄泰然自若,他为了帮皇帝坐稳皇位而树敌无数,被刺杀已然是家常便饭。
虽然聂青湄毫发无损,神色自若,但夏侯御衡一想到他差点命悬一线,就气不打一处来,匆匆走出去——
嵌着南海珍珠的华履毫不留情地踩在百悠脸上,左右开碾。
“这两条腿残废如斯,干脆别要了!”夏侯御衡拔剑,直接就要断百悠一腿!
“慢着!”第三道声音突兀出现,让夏侯御衡的剑生生停在半空。
他面色如墨,抿着唇等待下文。
“御下以宽,宽则得众……御衡,你难道忘了老师告诉你的道理吗?再者,百悠武功高强,除了他,你去哪马上找一个能顶替他位置的影首?”聂青湄说到这,才施施然走出来,“今日之事,颇有蹊跷。你当他一时失察,惩戒即可,罪不至死。”
“……”
夏侯御衡脸色沉得吓人。最后还是哼了一声,拂袖离开。他倒是忘了,他还曾用百悠之名换来聂青湄的调笑——“长命百岁,悠闲自在,你真是促狭。”
影卫终日值守,没有自由可言,英年早逝的更是不计其数。夏侯御衡赐的名字能称作其心可诛,可在聂青湄口中却变成一个轻飘飘的促狭。
一向算无遗策的夏侯御衡开始反思自己——这是一步坏棋,反倒让聂青湄对百悠有了印象。
回护之情,百悠无动于衷,他完全听命于夏侯御衡,如木头般站着等待主人下一个命令。
也正好夏侯御衡不想让他再出现在聂青湄视线里,冷声让他滚。
百悠告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二人视野中。
此间事了,两人兴致缺缺,夏侯御衡更是连看着周围的景致都觉得庸俗腻烦。
无心观景,强续泛舟反而不美。两人互相告别,各自离开。
……
勤王府,廉惠居。
冷香弥漫的房间内传来夏侯御衡令人胆寒的冷笑,“就算你能得孤临幸,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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