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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国旗下讲话（第1页）

周五清晨，天色将明未明，东方的天际线刚刚泛起一层清冷的鱼肚白。中央军校的主操场上，肃穆的气氛已然凝结。所有学员，从刚入学的新生到即将毕业的高年级生，共计六千余人，以院系和年级为单位，列成整齐划一的方阵，军姿挺拔，静默无声地站立在微凉的晨风中。墨蓝色与深灰色的常服汇成一片沉默的海，只有各连队旗帜在旗杆顶端被风拂动，发出猎猎轻响。

这是每周例行的升旗仪式，但今日的气氛，似乎比往常更加凝重几分。许多学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主席台侧方，那道已经静立许久的身影。

白羽站在主席台右前方，与其他几位高级教官和校方领导并列。他穿着笔挺的墨蓝色指挥官常服，银色绶带与肩章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冰封湖泊般的蓝眸。他身姿如松，目光平视前方空旷的操场中央那根高耸的旗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用冰雪雕琢而成的塑像。

在他身后稍远些的学员方阵中，林启站在自己连队的位置上，挺直背脊，冰蓝色的眼睛望着白羽的背影，手指在身侧悄悄蜷起又松开。他知道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赵鹏三人昨天经历了地狱般的“强化训练”，据说最后是被人抬去医疗中心的，消息早已在小范围内传开。而指挥官亲自介入普通学员冲突并施以严惩，更是引发了各种猜测和议论。

在他旁边，艾莉森用极低的声音说：“听说赵鹏他们今天还在医疗中心躺着，陈士官长被训斥督导不力，写了检查。”林启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天空又亮了一些，晨曦的金红色边缘开始晕染云层。军乐队就位，指挥抬起手臂。

“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全体肃立——！”

嘹亮的口令响彻操场。所有学员“唰”地一声，立正站好，目光聚焦旗杆。

激昂的进行曲奏响。旗手肩扛叠好的联邦旗帜与军校校旗，迈着标准而有力的正步，在护旗方队的拱卫下，从操场尽头走向旗杆。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踏在每个人的心头。

国旗在晨风中展开，缓缓上升。旭日恰在此时跃出地平线，第一缕金光精准地投射在那面冉冉升起的旗帜上，将红蓝相间的星徽与橄榄枝图案映得无比辉煌。全体学员、教官，整齐划一地举起右手，敬礼。无数双眼睛追随着上升的旗帜，年轻的脸庞在晨光中显得庄重而虔诚。

“礼毕——！”

手臂放下。旗帜在旗杆顶端迎风招展，俯瞰着下方寂静的方阵。

按照流程，接下来通常是校方领导简短讲话或宣读一周要务。但今天，站在发言席上的，不是预想中的副校长或政治部主任，而是白羽。

他步履平稳地走到台前立式麦克风前，调整了一下高度。没有稿件，只是静静站定。晨光此刻完全铺满了操场，将他银白的发丝镀上金边，也让他冰蓝色的眼眸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锐利。

整个操场，六千多人，鸦雀无声。只有旗帜猎猎作响。

白羽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方阵，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所过之处，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今天，在国旗下，”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扩音系统，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空，“我不谈战术，不谈战备，也不谈荣耀。”

他顿了顿，让每一个字都沉入寂静。

“我想谈一谈，你们身边的人。”

许多学员心头一凛。

“你们来自不同的星球，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家庭，带着不同的经历和梦想，穿上同样的军装，站在这里。”白羽的声音不急不缓，“从踏入军校大门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拥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军人。以及，一个比血缘更紧密的联系——同袍。”

“同袍二字，意味着什么？”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冰刃，“意味着在战场上，你可以毫无保留地将后背交给对方。意味着在绝境中，你会拼死拉住对方的手。意味着你的胜利与他的生存，紧密相连。意味着，你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他的话语并不激昂，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心上。

“但是，”白羽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失望，甚至……痛心，“就在这座旨在锻造合格军人、培养同袍情谊的校园里，就在这面象征着团结与守护的国旗下，发生了一些事情。”

操场上更加寂静了，连风声似乎都停止了。许多学员屏住了呼吸。林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言语上的侮辱，基于出身的歧视，训练中的恶意伤害，甚至课后的聚众欺凌。”白羽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这些词汇抛出来，没有任何修饰，赤裸而冰冷，“对象，是你们的同学，是你们的同袍，是未来可能在战场上与你并肩而立、生死与共的人。”

赵鹏三人所在的连队方阵，气氛陡然降至冰点。周围其他连队的学员，目光也隐隐投向他们空缺的位置。

“我感到费解，”白羽微微偏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初升的旭日，却毫无暖意，“费解于，是什么样的愚蠢和狭隘，会让你们将拳头和恶语，对准自己人？是什么样的懦弱，需要靠贬低和伤害他人来获得可悲的优越感？又是什么样的目光短浅，让你们意识不到，这种行为，是在腐蚀你们未来赖以生存的信任基石，是在你们自己脚下埋下致命的隐患？”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怒意与质问，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让听者不寒而栗。

“军队，之所以强大，不在于个人勇武，而在于绝对的团结与信任。星际战场上，任何一丝猜忌、任何一点内耗，都可能导致整条战线崩溃，整支舰队覆灭，成千上万的同袍因你的狭隘而葬身星海！”白羽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金石撞击般的铿锵，“你们今天的欺凌，若养成习惯，带往部队，就是未来的背叛、临阵的退缩、背后射来的冷枪！那不是在伤害某一个人，那是在谋杀所有信任你的战友，在摧毁你宣誓守护的一切！”

掷地有声的质问，如同惊雷滚过操场。许多学员脸色发白，被这直指本质、上升到战争与生死高度的严厉批判所震撼。

白羽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语气，但目光中的冷意丝毫未减。

“联邦军校，培养的是守护者，是利剑，是盾牌，不是内斗的蠹虫，更不是未来的隐患。”他看向全场，“对于已经发生的行为，校方会依据条例，予以最严厉的惩处，绝不姑息。而对于所有人，”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我要你们记住今天，记住这面国旗，记住你们身上的军装所代表的职责与誓言。”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长到每个人都感觉那沉默重若千钧。

“从今天起，我希望看到的不再是冷漠的旁观，不再是恶意的排挤，而是互相扶持，是共同进步，是为战友的成功由衷喝彩，是在同伴跌倒时毫不犹豫伸出的手。”白羽的声音最后沉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极力量，“因为终有一天，你们将面对真正的敌人，面对冰冷的星空与残酷的战争。到那时，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身边的同袍。保护好他们，就是保护你自己，保护你们共同宣誓守护的这片星空下的人民与家园。”

“我的话完了。”

他没有敬礼，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台下寂静的方阵，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发言席，走回他原先的位置。背影在晨光中挺拔而孤直。

操场上一片死寂。随后，主持仪式的军官才反应过来，声音略带干涩地宣布：“升旗仪式到此结束！各连队，按顺序带回！”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但气氛依旧沉重。白羽那番没有任何煽情、却直抵核心、将校园欺凌与战场生死直接挂钩的讲话，如同一次精神上的精准爆破，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启随着队伍转身离开，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白羽已经不在那里了。但少年冰蓝色的眼眸里，却仿佛还映着那道站在晨曦下、以最冰冷的话语阐述最炽热道理的身影，以及那面在朝阳中高高飘扬的、见证了一切誓言与警示的旗帜。

晨曦依旧温暖，誓言已然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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