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指悬在半空,那道银线缓缓垂落,像一根即将断掉的丝线,轻轻搭在他的指尖。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再向前触碰。空气里只剩下熔岩滴落在石面上的嘶响,一滴,又一滴。
铁无锋站在阵心,八柄重锤深深插入地面,排列成环。他的左眼机械义眼通红如烧透的铁块,缝隙间不断渗出滚烫的熔浆,顺着脸颊滑下,在皮肤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他咬着牙,双手结印,掌心贴地,低吼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开!”
地面猛地一震,铭文自锤底蔓延而出,如同蛛网般扩散。一道道泛着青铜光泽的符文浮起,交织成古老的阵图,中央正是《器神典》残页中记载的“观古镜阵”——能映照过往秘辛,却需施术者以精血为引,强行唤醒沉眠的记忆烙印。
雷嗔猛然抬头:“你要干什么?”
“看清楚。”铁无锋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起,“我爹留下的笔记里写过……三百年前那场封印,不是靠法诀完成的。是有人用命,把‘她’劈成了两半。”
话音未落,阵图骤然亮起,光柱冲天而起,在密室顶部凝聚成一片流动的画面。
银发女子立于祭坛之上,九尾摇曳,月牙法杖高举。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下一瞬,她将法杖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而出,化作两道魂光。一道洁白如雪,蜷缩成幼小灵狐形态,被轻轻放入玉匣;另一道漆黑如墨,被锁链缠绕,拖入深渊裂隙。
画面静止片刻,碑文浮现:
**“双魂不灭,唯以执念为薪。负情归暗,正灵方存。”**
“所以……”夜澜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从一开始,她就注定要承受一切?”
“不只是她。”铁无锋咳出一口血,仍死死撑着阵法,“每一个守护者转世,都会分裂出光明体与黑暗体。光明体认主,背负忠诚契约;黑暗体被放逐,吞噬所有负面情绪,防止主人失控。可一旦黑暗体崩解,怨念反噬,就会变成混沌源头。”
雷嗔盯着那画面中的黑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月璃呢?她也是被逼的?”
“不。”月璃忽然开口,目光直视影像,“我是自愿留下的。那一世,我看着她为了护主一次次受伤,明明可以逃,却选择吞下你们所有的恨、怒、悲、惧。我问她值不值得,她说——‘他是我的命’。”
她顿了顿,抬手抚过心口:“所以我求母亲,让我成为暗面。只要她活着,哪怕我堕入深渊万年,也甘愿。”
密室陷入死寂。
白枭坐在角落,十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焦尾琴身,节奏杂乱,却又隐隐契合某种古老的节拍。突然,琴弦自行震动,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紧接着,一段旋律流淌而出——低缓、苍凉,带着远古祭祀般的庄重。
那是三百年前,月神守护者赴死时奏响的安魂曲。
所有人脸色一变。
铁无锋猛地扭头看向白枭:“你听见了?”
白枭没回答。他的右眼已完全石化,左眼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手指仍在敲击,打出一串摩斯密码般的节奏:**终局将启**。
“这琴……”夜澜眯起眼,“它为什么会响?”
“因为它记得。”白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当年主持封印的,不止是那位银发女子。还有初代守护者的后裔们,他们用自己的命,把黑暗体钉在了轮回之外。风无垢体内的血脉,就是最后的钥匙。而你——”
他看向夜澜,“你是唯一一个,既继承了月神之力,又被幻天塔选中的容器。你不是来复仇的,你是来终结这个循环的。”
“代价是什么?”夜澜问。
“代价是有人必须替她承担所有污浊。”月璃走上前一步,“幽瞳撑不住了。她已经吞下了太多。你的不甘、雷嗔的杀意、铁无锋的悔恨、白枭的绝望……这些都不是她该背的。若再拖下去,她会彻底熄灭。”
“所以你要吸走这些?”夜澜盯着她,“然后变成新的混沌源?”
“是。”她点头,“我会疯,会暴走,会在最后一刻刺穿你的心脏。但那一刻,幻天塔第九层会被‘终结之血’激活,幽瞳的灵魂才能回归本体。等你登上塔顶,就能改写规则,斩断轮回契约。”
“放屁!”雷嗔一脚踹翻身旁的石台,“谁准你决定她的命运?谁给你权力说这种话?”
“没人给。”月璃平静地看着他,“是我自己选的。就像三百年前那个女人一样,我也想试试,能不能用一条命,换另一个人活下去。”
铁无锋忽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一柄重锤因灵力不继而倾斜,阵图光芒瞬间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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