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西市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几处酒肆还亮着暖黄的灯。阿罗憾正清点着今日的账目,帐帘被轻轻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白天在绸缎铺见过的突厥贵族侍女,手里捧着个锦盒。
“阿罗憾先生,”她将锦盒放在桌上,轻声道,“郡主说,今日的波斯锦很合心意,这是谢礼。”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雪狐皮,毛色莹白如雪。
阿罗憾连忙摆手:“郡主已付过银铤,这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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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却笑了,带着突厥人特有的爽朗:“在我们草原,送谢礼是心意,不收就是看不起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铺子里的香料,“对了,下次来货带些安息茴香,郡主说用它炖羊肉最香。”
送走侍女,阿罗憾捧着雪狐皮,忽然觉得这毛皮下的暖意,比炭火还实在。他想起刚到长安时,总怕汉人排挤,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如今却能和突厥贵族的侍女坦然说笑,连交易都带着几分人情味儿。
隔壁酒肆传来琵琶声,是那龟兹乐师在弹《春江花月夜》,调子婉转,却混着几分胡乐的苍凉。阿罗憾听着,忽然想喝酒。他锁了铺子,往“胡姬酒肆”走去,刚掀帘就被熟悉的笑声拉住——是白天碰杯的大食商人,正搂着个汉家女子划拳,桌上摆着葡萄酒和长安的桂花糕。
“阿罗憾!快来!”大食商人招手,“这姑娘说,要教我包粽子,说过几日有个叫‘端午’的节。”
汉家女子红着脸笑,给阿罗憾倒了杯酒:“先生也尝尝,这是我阿娘酿的桑葚酒。”
酒液入喉,带着果香和微醺的暖。阿罗憾看着眼前的景象:大食商人笨拙地学习粽叶,龟兹乐师的琵琶换了个欢快的调子,酒肆老板——一个梳着双髻的汉家姑娘,正用胡语跟突厥酒客讨价还价。
窗外,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不同肤色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胡商,谁是汉人。阿罗憾忽然懂了,长安的暖,从来不是某个人、某个族群的暖,而是这千百种不同的暖,融在一起,便成了能焐热寒夜的火。
他举起酒杯,对着满室喧嚣笑道:“干了这杯!明天,咱们的驼队还要往敦煌去呢!”
“干!”不同口音的音答撞在一起,像一串清脆的铃,摇亮了西市的夜。
天刚蒙蒙亮,阿罗憾的驼队就已整装待发。晨光里,十几峰骆驼卧在地上,嚼着苜蓿,背上的香料包捆得紧实,露出的一角隐约能看见安息茴香的褐色颗粒。几个年轻的驼夫正用汉话和突厥语混着交代路程——他们中,有粟特人、汉人,还有两个从吐蕃来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前面山坳里多狼,”阿罗憾拍了拍最壮的那峰骆驼的脖子,用汉话叮嘱,“夜里扎营时,汉文文书带在身上,遇到巡逻的唐军,亮出来就安全。”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好的纸,分发给驼夫,“这是新办的‘通夷证’,比去年的铜符方便,沿途关卡都认。”
吐蕃少年接过文书,学着汉人模样拱手:“谢阿罗憾大哥。”他汉语说得生涩,却透着认真,指尖小心地摸着纸上的官印,那红泥印记在晨光里像朵绽开的花。
驼队出发时,西市的早市刚热闹起来。卖胡饼的老汉塞给阿罗憾两个热饼:“路上垫肚子,新烤的,夹了羊肉末。”绸缎铺的掌柜站在门口挥手:“到了敦煌,帮我问问那边的蚕种价格,记得带些新出的艾德莱斯绸样!”
阿罗憾笑着应下,勒住缰绳让驼队慢些走。路过驿站时,看见几个唐军正在给马匹钉掌,为首的校尉笑着打招呼:“阿罗憾,这次要走多久?回来给我带两斤波斯胡椒,我婆娘说炖肉少了它不香。”
“最多半月!”阿罗憾扬声应道,“到了敦煌就给你寄!”
驼队缓缓走出长安城门,晨雾在驼铃声中散开。阿罗憾回头望了一眼,城楼的轮廓在晨光里愈发清晰,城墙上的唐军士兵朝他们挥手,甲胄反射着金光。他忽然想起刚到长安那年,城门校尉看他的眼神像防贼,如今却能笑着讨胡椒。
“阿罗憾大哥,”吐蕃少年指着远处的官道,“那是不是商队?”
阿罗憾眯眼望去,只见烟尘里露出一面旗帜,上面绣着“大唐西域商队”的字样。他笑了,催了催骆驼迎上去——说不定,能搭个伴走一段,路上还能换着讲故事呢。
驼铃叮当,混着不同语言的笑声,沿着官道向西方蔓延。风里,仿佛还带着长安胡饼的香,和那杯桑葚酒的甜。
两支护队在官道上相遇,扬起的烟尘里,“大唐西域商队”的旗帜下,走出个络腮胡的汉人领队,见了阿罗憾便大笑着张开双臂:“可算追上你了!我家东家让捎的蜀锦,你先带两匹去敦煌试试水,卖得好咱下次多备些!”
阿罗憾翻身下马,接过沉甸甸的锦盒。蜀锦的光泽透过锦盒缝隙漏出来,像揉碎的朝霞。“张大哥,你这速度比去年快了三天,”他笑着拍对方胳膊,“莫不是换了新驼队?”
“可不是!”张领队指着身后几峰神骏的骆驼,“朝廷给西域商队配了新种驼,耐力比普通骆驼强一倍,还温顺!”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听说了吗?伊州那边新开了互市,往后不用绕路走回鹘地盘了,能省十天路程!”
阿罗憾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得赶紧把这消息告诉撒马尔罕的同乡,让他们多备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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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少年们好奇地围着汉商驼队,看着汉人伙计给骆驼喂特制的豆饼——那豆饼里混着盐和芝麻,引得他们的骆驼也伸长脖子嘶鸣。张领队见状,大方地递过一袋:“给,试试!这是军马场的配方,喂了能长力气。”
两个少年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学着汉人模样掰碎了喂骆驼,看着自家驼峰慢慢挺直,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正午在山坳里歇脚时,两伙人凑在一起生火。汉商的锅里炖着羊肉萝卜,阿罗憾的伙计则架起篝火烤馕,撒上安息茴香。张领队咬了口烤馕,眯眼叹道:“这味儿绝了!比长安西市的还香,回头教我伙计两手?”
“容易!”阿罗憾让伙计递过一袋茴香,“秘方就是这料,得用皮囊封好防潮,不然味儿就散了。”他指着远处的雪山,“过了那道山口,就到敦煌了。那里的节度使新修了粮仓,咱们的货能存那儿,不用怕雨季受潮。”
张领队往火堆里添了块柴:“朝廷办事越来越利落了。前几年我去敦煌,仓库漏雨,眼睁睁看着两匹蜀锦发霉。现在好了,石节度使说要建个能存十年货的大仓!”
火苗舔着锅底,羊肉的香气混着烤馕的麦香飘向远处。阿罗憾望着雪山下蜿蜒的官道,忽然觉得,这路好像越走越宽了——宽到能容下汉人的锦、胡人的香,容下不同的语言在火堆边混着笑,容下骆驼的嘶鸣和少年的打闹,一起朝着日落的方向蔓延。
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雪山尖时,两支护队重新上路。驼铃声交织着,像一首唱不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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