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商队来了吗?”默啜忽然问,“我让人备了最好的马,换他们的新麦种。”
公主笑着点头:“早来了,就在帐外。他们还带了个算师,说要教咱们的人算‘牧场能养多少羊,种多少麦’,省得冬天又挨饿。”
帐外,汉商的马车旁围满了突厥牧民。算师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图形:“这块地种麦,能收五十石;那块地放羊,能养两百只——这样分配,既够吃,又够穿,多好。”
牧民们听得直点头,有人递过皮囊:“喝口马奶酒!你说的这个‘分配’,比咱们瞎琢磨强多了!”
秋分时,营州的新麦熟了。李楷固让人挑了最饱满的麦穗,分装成三个锦盒。送长安的那盒,他亲自写了封奏疏:“臣昔为逆贼,今为周将,知疆土稳固,不在甲兵,在麦种入地,民心归心。”
送逻些城的锦盒里,他让契丹女子绣了块帕子,上面是汉地的麦浪缠着吐蕃的经幡。送突厥牙帐的,则附了张踏犁的图纸,标注着“契丹人改良版,更省力”。
碎叶城的互市上,禄东赞的商队又添了新货——用青稞粉做的胡饼,夹着中原的酱菜,竟成了抢手货。郭元振看着胡商们用汉语讨价还价,忽然发现,那些曾经带着敌意的眼神,如今都染上了烟火气。
紫微宫收到各地的秋报时,武则天正在翻看《四夷贡物册》。上面记着:吐蕃献青稞,突厥献羊绒毯,契丹献新麦,靺鞨献铁犁……每样贡品旁,都注着“用某技艺交换”。
“怀英,”她对前来议事的狄仁杰笑道,“你看这些贡品,哪一样是抢来的?都是换来的,学来的,种出来的。”
狄仁杰望着册上的字,忽然想起当年王孝杰在东硖石谷流的血,想起郭元振在碎叶城熬过的夜,想起金山公主在突厥帐里织的毯。他躬身道:“陛下,这才是‘天可汗’的真意——不是让四夷畏惧,而是让四夷信服;不是让他们臣服于刀枪,而是让他们归附于安稳。”
武则天点头,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像一封封寄往远方的信。她知道,边疆的稳固,从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或许明年会有新的部落来犯,或许会有商队因误会起冲突,但只要麦种还在土里发芽,织机还在转动,互市的算盘还在响,这稳固就不会崩塌。
就像碎叶城的城墙,砖石是吐蕃的,匠人是中原的,守卫的士兵里,有汉家儿郎,有突厥勇士,有契丹青年——他们曾是敌人,如今却并肩站在城头上,望着同一片草原,守着同一个安稳的盼头。
长寿四年的正月,四夷使者又聚在洛阳。禄东赞带来了吐蕃的新茶,说是用中原的炒茶法做的;默啜的使者捧着羊绒毯,上面绣着“汉蕃一家”;李楷固则献上了营州的“混种麦”,是汉地麦种与契丹耐寒麦杂交的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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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看着这些贡品,忽然提议:“今日不摆宴席,咱们去国子监的试验田,看看各族的种子种在一起,能长出什么。”
试验田里,吐蕃的青稞、中原的小麦、契丹的耐寒麦、突厥的燕麦,长得挨挨挤挤,却都饱满结实。郭元振笑着说:“陛下您看,它们虽不一样,却能在同一片地里扎根,这才是最好的景致。”
武则天弯腰摘下一株混种麦,麦穗沉甸甸的,既有小麦的饱满,又有耐寒麦的坚韧。她举着麦穗对众人说:“这就是朕要的边疆——不是划清界限,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这些麦子一样,在同一片土地上,长出各自的好,却又共用着一方水土,共沐着一片阳光。”
风拂过试验田,麦浪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四夷使者的笑声、学生们的读书声、远处传来的驼铃声,都融在这麦浪里,酿成了一首边疆的歌。
这首歌里,没有烽火,没有厮杀,只有犁铧翻土的轻响,织机转动的嗡鸣,算盘珠碰撞的脆声,还有各族百姓一起说出的那句——
“安稳日子,比什么都强。”
长达四年的冬雪,比往年来得更急。突厥牙帐外的牧场积了半尺厚的雪,金山公主却带着侍女在帐前扫出一片空地,支起了纺车。车轴是新换的,用的是中原送来的枣木,转起来比原来的桦木轴轻了三成。
“公主,可汗又去查看粮仓了。”侍女捧着暖炉过来,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自打去年用汉人的法子屯了青稞,他这冬天就没安生过,天天数仓里的粮。”
金山公主笑着摇头,手里的纺锤转出银丝般的羊毛线:“他是怕雪下大了,部众又像从前那样挨饿。你看这线,混了中原的蚕丝,织成毯子能卖好价钱,开春换了麦种,明年的粮仓能再满三成。”
正说着,默啜掀帘出来,怀里抱着个牛皮账册,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你看!这是算师算的,咱们的羊圈扩建后,能多养五百只羊,再种上二十亩麦,往后就是三年大雪,也饿不着人!”
账册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记着“羊若干、粮若干、可换麦种若干”。金山公主凑近一看,见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纺车,旁边写着“公主的功劳”,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默啜把账册往怀里揣,耳尖却红了,“开春我就派人去碎叶城,再换十架织机,让部里的女子都学着纺线——你说的对,羊毛能换粮,比抢粮体面。”
雪地里传来驼铃声,是郭元振派来的商队,驼背上除了麦种,还捆着几捆书。为首的汉商捧着一卷《农桑要术》进来:“可汗,公主,这是最新的版本,加了‘雪地保墒法’,教咱们冬天怎么护着麦根不被冻坏。”
默啜接过书,虽然看不懂汉字,却小心地用羊皮裹好:“让通译赶紧译出来,刻在木板上,挂在每个部落的帐前。”他忽然指着商队的骆驼,“我让人挑了十匹最好的马,换你们的算师——让他开春再来,教咱们的人算收成。”
商队离开时,默啜亲自送到帐外,看着驼铃消失在雪雾里,忽然对金山公主说:“当年我总觉得,汉人的东西不如抢来的快,现在才知道,慢慢换、慢慢学,日子才能站得住脚。”
同一时间,营州的粮仓正忙着盘点。李楷固踩着木梯爬上粮仓,手里的木尺敲得仓壁咚咚响。囤里的新麦堆得冒了尖,是用契丹的耐寒种和中原的高产种混播的,麦粒饱满得能映出人影。
“将军,靺鞨的使者来了!”亲卫在囤下喊,“说他们的猎场试种了咱们的麦种,长出的麦子能磨出三斗粉,想再要些种子。”
李楷固从粮囤上跳下来,麦糠簌簌落在肩头。“让他们用貂皮换,”他拍着手上的灰,“一张貂皮换一斗种,公平交易。”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告诉使者,让他们派子弟来学脱粒——咱们新做的脱粒机,比用连枷打快十倍。”
靺鞨使者在粮仓外等着,手里捧着张兽皮地图,上面用炭笔圈着几处山谷:“将军,这是咱们找到的沃土,您看能种多少麦?算师说,得按您教的‘亩数公式’算,我们算不明白。”
李楷固展开地图,见上面歪歪扭扭标着“此处有水”“此处土肥”,忽然想起自己刚归降时,武则天说的“四夷无高下,唯学与不学”。他蹲在雪地里,用树枝划出算式:“长乘宽,除以二百四十步,就是亩数。你看,这山谷能种五十亩,够你们部落吃半年。”
使者听得直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块铁矿石:“这是咱们山里的铁,比中原的硬,换您的脱粒机图纸,行不?”
李楷固接过矿石,掂量了掂量,笑了:“再加两张貂皮,我让人把图纸画得细些,连钉子怎么钉都标上。”
紫微宫的暖阁里,武则天正看着各地送来的“越冬报”。突厥的账册上记着“粮仓余粮三千石”,营州的奏书写着“混种麦亩产超预期”,碎叶城的密报附了张互市清单,汉商的丝绸换了吐蕃的玉石,契丹的皮毛换了中原的铁器,连最偏远的靺鞨部落,都用貂皮换了十架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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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清单,”武则天把密报递给狄仁杰,“去年还在打打杀杀的部落,今年竟算起了账——这账算得越细,边疆就越稳。”
狄仁杰指着清单上的“脱粒机换铁矿石”,笑道:“陛下,这比盟约管用。盟约能写在纸上,却不如一斗麦种、一架织机,能让他们实实在在尝到安稳的好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宫墙外传来的笑声——那是西域使者带着子弟在学做中原的饺子,面案上的面粉沾了满脸,却笑得比谁都欢。
“怀英,”武则天望着窗外,“开春后,让司农司再派些农桑使去边疆。告诉他们,不光要教种地,还要教算账、教织布、教烧砖——让每个部落都知道,靠自己的手,能挣来比抢更长久的日子。”
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窗棂,像在应和她的话。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那些来自边疆的账册、图纸、清单,每一页都写着同一个道理:边疆的稳固,从不是靠城墙越砌越高,而是靠人心越靠越近;不是靠刀枪越来越利,而是靠日子越过越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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