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剧烈的喘息着,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喉咙。他猛地凑近陈默耳边,一股浓重的旱烟和衰老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枯枝…邪性得很!千万别碰!千万别碰!谁碰…谁就得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路上那截鬼魅般出现的枯枝瞬间浮现在脑海。他下意识地看向老槐树那焦黑死寂的半边。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得变了调的嘶喊,如同淬毒的冰锥,骤然刺破雨幕的沉闷,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死人啦!死人啦!快来人啊——!”
声音是从村西头传来的,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屋檐下死水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陈德全身子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怪响。围在老槐树下的几个村民像受惊的鸟雀,轰然炸开,惊恐地对视一眼,随即拔腿就朝着嘶喊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冲去,溅起一片泥水。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陈默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手脚一片冰凉。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陈德全,咬了咬牙,转身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跟着人群狂奔而去。
出事的是村西头的陈老憨家。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雨水冲刷着他们惊恐万状的脸。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房门大开着,里面黑洞洞的。
陈默拨开簌簌发抖、牙齿打颤的人群挤到前面。借着屋外透进来的天光,他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陈老憨,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此刻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堂屋中央的泥地上。他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里凝固着无法言喻的、极致的恐惧,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他的嘴巴也张得极大,扭曲成一个无声呐喊的黑洞。脸色是死透了的青灰色,皮肤紧紧绷在骨头上,像是全身的血液和水分在瞬间被抽干了。
而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他的耳朵!
两只耳朵的耳孔里,竟然被塞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地溢出来——全是那种老槐树结出的、扁圆形的、深褐色的槐树籽!密密麻麻,如同某种恶心的虫卵,死死堵塞了他最后的听觉孔道!
“呕——”旁边一个年轻后生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死寂。只有雨水哗哗冲刷屋顶和地面的声音,以及压抑不住的、牙齿剧烈磕碰的咯咯声。
“他…他晌午…晌午在神树底下…捡了根枯枝…”人群中,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妇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声音尖细得不成调,“他说…神树的木头…辟邪…能…能当柴火烧旺灶…旺家…”她的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陈老憨碰了枯枝!
陈德全那嘶哑的、带着无尽恐惧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陈默脑中炸响:“千万别碰!谁碰…谁就得死!”
一股寒意,比这秋雨冰冷百倍,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死死盯着陈老憨耳孔里溢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槐树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不是意外。
这绝不是意外!
***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陈家坳彻底陷入了死寂,连狗吠声都消失了,只有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屋顶和窗棂,单调得令人心慌。陈默躺在自家老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下冰冷的草席和硬邦邦的床板硌得骨头生疼,但这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和惊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陈老憨那青灰扭曲的脸,暴突的眼球,尤其是耳孔里塞满的、密密麻麻的槐树籽…像一组组血腥而诡异的幻灯片,在他紧闭的眼前反复闪回、放大。
“别碰枯枝…”
“树吃人…”
“它醒了…”
这些破碎的词语,混杂着陈德全惊恐的嘶哑警告,还有村民们压低嗓音、带着无尽恐惧的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只冰冷湿滑的虫子,钻进他的耳朵,啃噬着他的神经。
窗外,风雨似乎更急了。呜呜的风声穿过老屋的缝隙,像极了女人压抑的呜咽,又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黑暗中沉重而贪婪的呼吸。陈默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糊着旧报纸、被雨水洇湿出大片深色水痕的房梁。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带着死气沉沉的恶意。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黑暗中的臆想。陈默翻身下床,趿拉着冰冷的布鞋,悄无声息地走到堂屋。没有点灯,他摸索着在供着祖宗牌位的神龛下方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拽出一个沉甸甸的旧木箱。箱盖掀开,一股陈年纸张和樟脑混合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本用蓝布包裹着的厚册子——陈氏族谱。纸张早已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
他抱着族谱,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坐到冰凉的八仙桌旁。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翻开那脆弱的、承载着数百年家族血脉记忆的纸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格外刺耳。
一页,一页…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简略的生卒记录上快速扫过。陈氏族人生息繁衍的记录如同一条平静流淌的河,记录着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枯燥而寻常。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几处被特意用朱砂笔圈出、旁边还缀着细小批注的记录上。这些批注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但那股异样的郑重和阴郁感,却透过纸背清晰地传递出来。
“清乾隆三十八年,大旱。六月初七,献祭神树,保一境安宁。”旁边一行小字,墨色极淡:“族中子侄陈水生,入夜后往神树祈福,未归。次日,树周泥土新动,隐有异香。”
“清道光二十五年,大旱。七月廿一,祷于神树。族中壮丁陈有田,奉香烛祭品入夜往拜,杳无音信。神树得佑,三日雨降。”
“民国十七年,大旱。八月十五,祭神树。族老陈广福,年六旬,自请侍奉神树,入夜后失其踪。树根处泥土翻涌如沸,翌日甘霖普降。”
“献祭”、“未归”、“失其踪”、“泥土新动”、“异香”、“泥土翻涌如沸”……
这些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陈默的眼里,刺进他的脑海!
每一次大旱之年,都必然伴随着一个陈姓族人的“献祭”和离奇失踪!每一次“献祭”之后,雨水便如期而至!而每一次“献祭”的记录旁边,都隐晦地指向同一个地点——村口那株老槐树!
陈默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腻地粘在族谱粗糙的纸页上。他感到一阵眩晕,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像吸入了无数细小的冰碴。那些失踪的族人…陈水生、陈有田、陈广福…他们的名字在昏暗中仿佛扭曲起来,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他猛地想起陈德全白天那绝望而恐惧的神情,想起村民们面对槐树枯死时那深入骨髓的惊惶…他们知道!他们一直都知道这肮脏血腥的秘密!这株被奉为“神树”的老槐树,它的“护佑”,它的“灵验”,根本就是用陈氏子孙的血肉浇灌出来的!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彻骨寒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胃里翻搅着,他冲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对着外面冰冷的雨幕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和听障糙汉闪婚后 榴莲味的星光 家族复兴之路(科举) 返入无限 同越:白厄,为了翁,成为大君吧 我所在的修仙世界是弱智ai写的 凡人修仙他镇守女宿舍斩妖除魔 总裁,你女儿干嘛总叫我叔叔 我守护的女主竟然是男的[穿书] 人皮子的异世界讨封 你是我最好的归宿 学渣通神之路 和死对头关进合欢门啊啊啊! 幻天塔主:重生即无敌 女配勾勾手,反派大佬通通有 十二分止[姐弟恋] 非正常人类同居日常 旺夫小胖妻 不见当年秦始皇[嬴政水仙] 你惹她干嘛?她敢徒手揍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