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祭祀那天,全村人都吃了井里捞出的祭品粽子,
唯独我因过敏没有碰,
次日醒来,整个村落空无一人,
每家门楣上都插着正在渗血的青艾草,
而当我疯狂逃至村口时,
却发现一棵千年古槐树上吊满了密密麻麻的村民,
他们脖颈缠绕五色绳,随风轻荡如同风铃,
树梢坐着昨夜给我塞粽子的老太太,
她咧嘴笑问:“现在吃,还是等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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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夜的雨,下得黏腻又阴寒,像是把天地都泡在了一瓮变质的糯米酒里。阿午躺在床上,听着瓦片上淅淅沥沥的声响,还有窗棂纸被风吹动的扑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甜腥气,混杂着雨后泥土的湿腐和某种……像是煮过头的陈年糯米混着铁锈的味道,从门缝、从墙壁的每一个微小孔隙里丝丝缕缕地渗进来,缠缠绕绕,往鼻子里钻。
村子中心的那口老井,听说这几日水位涨得异常,暗沉沉的井水几乎要漫出井沿,水面还浮着一层诡异的油光。村里的老人嘀嘀咕咕,说这是龙王爷吐息,是吉兆,今年端午的祭品必定格外得龙王欢心。
祭品……阿午打了个寒颤,把薄薄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明天就是正端午了,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祭祀,全村人都要聚在井边,分享那口大锅里煮出的、献给龙王的粽子。那粽子,用老井里打上来的水,混着井底的幽绿苔藓和不知名的水草一起煮,据说吃了能辟邪祛病,得龙王庇佑,来年风调雨顺。
可阿午从小就不能碰糯米,一吃就浑身起红疹,喘不上气。为这个,他没少被其他孩子嘲笑,说他是“没福气的”,是被龙王爷嫌弃的人。
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一些,呜呜咽咽,吹得那棵村口的千年老槐树枝丫乱晃,影子投在窗纸上,张牙舞爪,像是无数只鬼手要伸进来。阿午心里莫名地慌,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极远处传来许多人的呓语,黏糊糊地混成一片,听不真切,像是梦魇里的低吟,又像是从那口深井最底下冒上来的咕哝……
天光是从未有过的刺眼,惨白惨白的,透过窗户纸,把屋子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却莫名带着一股冷气。
阿午是被一种绝对的寂静惊醒的。
不是平日里清晨的安宁,而是一种……死寂。没有鸡鸣,没有狗吠,没有邻家婶子吆喝孩子起床的嗓门,没有远处田埂上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连往常吵得人心烦的知了,此刻也噤了声。
他的心莫名地跳空了一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披衣下床,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景象如常,却又处处透着一股骇人的异常。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光线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村子里熟悉的土路、房屋、篱笆,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颜色鲜艳得有些扎眼,透着一股假惺惺的不真实。
太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朵里流动的嗡鸣。
“爹?娘?”阿午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厉害,飘出去,立刻就被那厚重的寂静吞没了,连点回声都没有。
邻居家的大门敞开着,他走过去,探头朝里望。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石磨旁还放着半盆没洗完的野菜,水珠凝在叶子上,要滴不滴。
“王叔?李婶?”他又喊。
无人应答。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他。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院子,跑到村中的土路上。
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像是主人才刚刚离开,片刻即回。可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物。
恐惧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发疯似的拍打着一扇扇熟悉的门扉,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响和自己的喘息。
然后,他停住了动作,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了——几乎每一户人家的门楣上,都插着一小束青艾草。那是昨日祭祀后插上去辟邪的,本该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可现在,那些艾草……正在往下滴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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