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黑色的、专门用来和“信鸽”联系的手机,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张建国的手心疯狂震动。
屏幕上,来电显示只有三个字:赵立群。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千钧之力,压得张建国几乎喘不过气。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前一秒还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挣扎的灵魂,瞬间被拽入了更深的冰海。
一边是刚刚挂断电话,身份不明,却手握他儿子救命药的神秘人。
另一边,是那个平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却掌控着他全家生死的金融帝王。
两个魔鬼,同时向他发出了邀请。
……
废弃仓库里。
“卧槽!”
潘子嘴里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键盘上,油渍溅得到处都是。他死死盯着分屏上弹出的一个高亮警报,那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张建国那部加密手机的通讯状态。
“哥!正主儿!正主儿亲自打电话了!”潘子怪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赵立群!这老B登亲自下场了!完了完了,这姓张的肯定要反水!不,他连水都不敢反,当场就得跪下磕头!”
严景行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阖,仿佛早已入定。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听着。”
他的平静与潘子的鸡飞狗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这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舞台剧。
……
医院走廊。
张建国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划开了接听键。
“赵……赵董。”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卑微的敬畏。
“建国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这么晚打扰你,没休息吧?”
“没、没有!您有事尽管吩咐!”张建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仿佛赵立群就在他面前。
“别紧张,没什么大事。”赵立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就是问问,远远最近怎么样了?听下面的人说,新一批的药就快到了,孩子的身体最重要,你这个当父亲的,可不能垮了。”
看似关心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镊子,精准地夹住了张建国最脆弱的神经。
他在提醒自己,你儿子的命,在我手里。
张建国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他强作镇定:“谢谢赵董关心,远远……他还好,就是等着药。”
“那就好,那就好。”赵立群满意地笑了笑,话锋忽然一转,“对了,建国,最近公司内部有些不太平。有个叫‘无间’的扶贫项目,数据出了点小乱子,总有些不开眼的老鼠,想在咱们的粮仓里打洞。”
张建国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处理了。”赵立群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但那份温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建国,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是老人了,也是我信得过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数。别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了你的判断。”
“赵家,从不亏待忠心的人。”
“也绝不放过,背叛的狗。”
最后那句话,赵立群说得很慢,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张建国的心口。
“我明白!赵董您放心!我张建国对您、对赵家,绝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他的效忠,也是他的哀求。
“嗯。”赵立群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那就好。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电话挂断。
张建国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顺着墙壁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恐惧、绝望、屈辱……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狗……
赵立群说他是狗。
那个神秘人也说他是狗。
原来在这些大人物眼里,他张建国,抛弃了良知,出卖了灵魂,赌上了一切,最终换来的,也只是一个“狗”的身份。
一条随时可以被安抚,也随时可以被宰杀的狗。
他惨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厉。他拿起那部普通的手机,找到了那个刚刚存下的,由乱码组成的号码,准备按下删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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