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指尖抽搐似的蜷缩起来。“我会和她好好交谈一番,”林花哀求地看着贾想,“若是可以的话,殿下能不能再来看看她?”贾想沉默着,步伐如铁。他正想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阿想……”贾想脚步一顿。这道声音呕哑嘲哳,可贾想仍能听出它的主人是何人。他空虚地盯着半空。“阿想……”那道声音有如鬼魅。“我是母皇啊……”在知晓祝千龄掌控闻人王室的那一刻起,贾想猜测过许多关于闻人曲母女的结局。原著中,是萧敖与闻人歌提着闻人想头颅见到闻人曲,随后代表闻人王室,一路平反起义军,故而贾想猜测闻人曲与闻人歌正在某一处角落中苟活,厚积薄发。但他不曾想,这对母女竟是在寒牢中厚积薄发,看样子,恐怕她们在两年前就被祝千龄抓到此地囚禁了。作为闻人想的贾想尚且活了下来,原著支线有些许偏差亦无可厚非,只是闻人母女的境界过于骇人,贾想一时感到惊诧。他取过林花手中的油灯,窄小的圆晕挥开牢房的阴湿晦暗,两团显眼的银色出现,不过这两片银块不似贾想的银发那般淡然生辉,那是一种带着梅雨季天空的色泽,贾想光是看着,鼻尖就萦绕着霉斑的臭味。闻人曲激动地抓住铁栅栏,却被栅栏上的符文电到双手,天寒地冻,冰雪结霜,电一经便要教人骨头酥焦,闻人曲颤抖着,跪在地上。她口里仍在叫唤着:“阿想……你过来呀……我是母皇呀……”林花曾与春半受尽闻人曲的追杀折磨,又见证此人毫不留情地斩杀亲子,而今再次纠缠上贾想,警惕起来,将贾想挡在身后。“殿下,我们快些走吧,”林花咬着牙,恨恨道,“莫要叫那白眼狼发觉了您的踪迹。”可贾想并没有听从她的劝言,他蹙着眉,犹豫片刻,步步逼近这座最深处的牢笼。俯趴在栅栏下的女人见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做工精细的靴子,眸光一亮,巴巴地抬着头,对上了贾想居高临下的眼神,心中陡然生了几分不甘心。“阿想……”“打住。”贾想漠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与他极为相似的面容上沾满了尘土,一只眸子没有光彩,空空荡荡的,不知是被人挖走了眼珠,还是瞎了眼。若非此女拥有着闻人王室标志性的银发银眸,贾想很难将眼前这个比乞丐还要落魄的女人,与昔日凛然的女皇联系到一起,所谓尘中凉骨不过昔日红花,大抵是如此的。回想起西沙时祝踏歌的发言,贾想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他在心下斟酌稍许,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应该叫你母皇,”贾想无意识地舔了点唇角,“还是唤你皇姊。”在一旁护着贾想的林花倒吸一口凉气,她震惊地在贾想与闻人曲之间巡视着,想起有关闻人辞的只言片语。听闻,这位先皇与先贵妃的晚来子,闻人曲同母一胞的皇子,自出生起便备受宠爱,其势头隐隐压过了彼时的太子,故而前太子在先皇面前时不时嚼耳根。不过他嚼的并非闻人辞,而是彼时沉默寡言、孤僻离群的闻人曲。荒唐的是,先皇的猜疑竟真的落在了闻人曲身上,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宜,他对平民出身的贵妃以及族人斩尽杀绝,闻人曲被迫带着年幼的闻人辞流落人间,颠沛流离。好在闻人辞自幼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能说会道,策反了饱受先皇暴政苦难的涅门,而那位一直以来灰扑扑的公主大放异彩,单枪匹马,挑了先皇的头颅,成功上位。再然后,便是闻人曲排除朝廷难议,推动灵矿改革,而提出改革变动的闻人辞却被保守派针对,尚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提出的改革后果,便被掳掠至凡间,下落不明。直到命灯熄灭,才确定闻人辞在凡间死去的结果。林花不可置信地瞪着贾想,实在难以将贾想与闻人辞联系在一起。可她转念一想,闻人想是女皇流落凡间时与凡夫结合生下的孩子,自小被掩藏得很严密,待展示在公众面前时,已是少年的模样。关键在于,闻人想出现的时间,与闻人辞死去的时间相差无几。林花在伺候闻人想之前,早早听闻该皇太子的名声,残暴不堪,喜怒无常,动不动便斩杀下人。偏生闻人曲对他溺爱得很,朝廷上是一位手段果断铁伐的皇帝,私下却是一位宠溺幼子的母亲。然而待她前去仞州伺候闻人想时,却发现这位传言里堪比洪水猛兽的皇太子温和有礼,虽教人看不穿所思所想,但言行举行皆有分寸,不似传闻中那般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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