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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患者的抉择(第1页)

手术室外狭窄的走廊里,时间以另一种令人煎熬的方式流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斑驳的墙壁,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与从门缝里隐约渗出的、更为刺鼻的石炭酸味混合在一起。老栓的那几位工友——工头、年轻的小顺子、敦实的王大力,还有两个同样满面尘灰、手足无措的汉子——像一群被困在陌生巢穴里的兽,蜷缩在墙角的长木椅上,或蹲在地上。他们脸上的汗渍和煤灰被胡乱抹过,留下道道污痕,眼神里充满了茫然、恐惧和对未知命运的听天由命。偶尔有人不安地挪动一下,鞋底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打破死寂,却又让寂静显得更加沉重。

他们抬着老栓闯进这里,经历了两番截然不同的求医波折,最终被带入这个亮得刺眼、气味古怪、到处都是冰冷金属和玻璃的“洋地方”深处。门关上后,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只有偶尔传出的、被厚重门板过滤得模糊不清的器械碰撞声,以及那盏始终亮着的、门楣上写着一串洋文的小红灯,提醒着他们老栓正悬于一线。

“工头……老栓他……能成吗?”小顺子声音发颤,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工头抱着脑袋,手指插进油腻的头发里,没有回答。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洋大夫冷硬的话语和那位沈先生沉稳而严肃的解释。“肠子烂了……要切开……不然会死……”这些词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意识里。他们这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见惯了皮开肉绽的外伤,但“开膛破肚”……那是戏文里处决江洋大盗的极刑,是屠户分解牲口的情景,怎么可以发生在活人身上?可老栓那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还有洋大夫和沈先生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又让他们无法逃避那个可怕的选择:要么冒险挨这一刀,要么……等死。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煎熬中,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不是全开,只开了一道缝,先前那个穿着白褂子、一脸紧张的中国男助手探出半个身子,目光扫过走廊里的工友们,最后落在工头身上。

“病人家属?来一下,大夫有话要说。”

工友们猛地全都站了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工头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跟着助手走向那道门缝。门缝里透出更明亮、更冷冽的光,还有一股更强的药水味。

助手并没有让他进去,只是将门开得稍大一些,让他能看到里面的一部分景象。那是一片令人目眩的白色和金属反光,中间一张高高的台子,老栓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头部和一小部分身体,脸上扣着一个奇怪的罩子。最让工头心悸的是,老栓身边站着两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淡绿色奇怪袍子,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正是那位哈里斯洋大夫。他的眼神即使在口罩上方,也依然锐利如刀,此刻正透过门缝看过来。另一个身形稍瘦,是沈墨轩沈先生。他也看了过来,目光相对沉静许多。

说话的是哈里斯,他的英语通过助手急促而低声的翻译,断断续续地传来:

“病人情况……非常危险……阑尾……就是一段没用的肠子……严重发炎化脓……毒已经影响到全身……必须立刻手术切除……”

工头的脸色随着翻译的每一个字而变得更加惨白。

“手术本身……有风险……麻醉可能……心脏承受不住……手术中可能大出血……感染已经扩散……即使手术成功……术后也可能……死亡……”

翻译的声音也在发抖,努力还原着哈里斯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字字惊心的风险告知。工头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冰凉。这哪里是手术,分明是闯一道鬼门关,而且很可能闯不过去。

哈里斯说完,微微侧头示意。沈墨轩向前半步,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由助手翻译,语调比哈里斯多了几分温度,但内容同样严峻:

“工头大哥,哈里斯博士所言非虚。老栓兄弟此疾,在我们中医看来,是‘肠痈’已至溃脓险恶之境,热毒内攻,正气大虚,犹如油灯将灭,狂风又至。此刻施行手术,好比在悬崖边上挪动重物,稍有不慎,便是……便是人财两空。”

他顿了顿,目光恳切:“然而,若不手术,痈脓溃破,毒散入腹,则必死无疑,且过程更为痛苦。如今之计,手术是唯一一线生机,尽管这生机如风中残烛,微弱无比。”

他看了一眼哈里斯,继续道:“哈里斯博士医术精湛,设备齐全,乃施行此术的不二人选。我虽略通岐黄,可于术中辅以针刺之法,试图为老栓兄弟固护一线元气,减轻些苦楚,或能为他闯过这鬼门关增添半分把握。但这‘增添’,亦无十分保证,只是尽力而为。”

沈墨轩的解释,将“阑尾炎”变成了“肠痈溃脓”,将“手术风险”比喻为“悬崖挪物”、“风中残烛”,将他的辅助作用说成“固护元气”、“增添半分把握”。这些话语,虽然依旧描绘出可怕的图景,却嵌入了工头他们能理解的认知框架——生病是“毒”,身体是“元气”,危险是“悬崖”、“风烛”。这比哈里斯纯粹的医学术语和概率描述,更能触动他们内心深处的感受。

工头嘴唇哆嗦着,看着里面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医生,又看看台子上毫无声息的老栓,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回头望了一眼走廊里眼巴巴看着他的兄弟们,那些眼神里有绝望,有依赖,也有同样的茫然。

“大夫……沈先生……”工头的声音干涩沙哑,“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不用开刀的……哪怕……哪怕多花钱……”

沈墨轩缓缓摇头,眼神沉重:“若脓未成,或可勉力一搏,以内服外敷之法消散之。但此刻,脓已成,毒已盛,如堤坝将溃,非疏通引流不可。拖延一刻,毒深一分,生机便渺茫一分。”

哈里斯似乎通过助手的低语了解了沈墨轩的翻译内容,他再次开口,助手翻译道:“时间。你们必须立刻决定。手术,现在开始,还有机会。不做,我们无能为力,请将他带离。”

“带离”两个字,像最后的判决。带离,就是抬回去等死。

工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起老栓平日里憨厚的笑容,想起他扛起麻包时鼓起的结实肌肉,想起刚才他疼得满地打滚、嘶声喊“娘”的惨状……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疼死,烂死在那个破窝棚里?

“我……我做不了主啊……”工头几乎要哭出来,“这得……这得老栓自己……”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手术台上,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老栓,忽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呛咳,身体也轻轻抽动了一下。麻醉师迅速调整了一下面罩。也许是麻醉诱导初期的刺激,也许是冥冥中的感应,老栓竟然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他费力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球,目光涣散地扫过周围刺眼的光线和模糊的人影,最后,似乎艰难地聚焦在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他的工头。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工头的心猛地一揪,不顾一切地往前凑了凑:“老栓!老栓!你能听见吗?”

助手也紧张地翻译着现场的情况。哈里斯和沈墨轩都暂时停止了话语,看向病人。

老栓的目光空洞而痛苦,但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求生的本能。他死死地看着工头,用尽全身力气,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疼……杀了我吧……别……别让他们……割我……”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工头心上。他扑到门边,声音带着哭腔:“老栓!兄弟!不是要割你!是救你!洋大夫和这位中国大夫都说,你肚子里东西坏了,不拿出来,你就……你就没了!拿出来,还有活路!你信我!信大夫!”

老栓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那是深植于文化骨髓中对“身体完整性”遭到破坏的终极恐惧。他闭上了眼睛,仿佛连这点微弱的光线都无法承受。

沈墨轩见状,忽然上前一步,靠近手术台头部,用清晰而缓慢的汉语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老栓残存的意识:

“老栓兄弟,我是中国大夫,姓沈。你得的这病,古来有之,叫‘肠痈’,是肚子里生了恶疮。如今这疮已化脓,毒气攻心。洋大夫哈里斯先生,技艺高超,为你剖开,剜除毒疮,乃是‘祛邪’。我以中华针灸之术,从旁协助,为你‘扶正’,稳住心神气血。此乃中西合璧,为你搏命。你信我一言,此非酷刑,实为救命良方。咬牙挺住,则毒去身安;若畏惧退缩,则毒发身亡。生死一线,在你一念之间!”

沈墨轩的话语,将“手术”重新定义为“剖开剜除毒疮”的“祛邪”行为,将哈里斯的技术定位为“技艺高超”,将自己的角色明确为“扶正”辅助,并提出了“中西合璧”这个既新鲜又似乎能给人某种额外信心(至少是不同寻常的努力)的说法。最重要的是,他将最终的选择权,沉重地放在了老栓自己那残存的意识上——“生死一线,在你一念之间”。

老栓的眼睛又缓缓睁开了一条缝。他看着沈墨轩,看着这个穿着和洋大夫差不多、但说着中国话、眼神里没有洋大夫那种冰冷距离感的大夫。沈墨轩的目光坦荡、恳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和……某种他无法理解但觉得可以信赖的底气。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工头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终于,老栓那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没有声音,但那口型,仿佛是一个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的、气若游丝的字:

“信……”

然后,他头一歪,意识再次被疼痛和药物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工头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猛地转身,对着哈里斯和沈墨轩,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手术室里面,又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

患者的抉择,在极致的痛苦、深层的恐惧与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之间,在两位医生截然不同却又指向同一目标的解释与恳求之下,以最微弱却又最决绝的方式做出了。他选择了信任——信任工友,信任那位能用中国话把可怕事情说清楚的沈先生,也信任那个冰冷但似乎掌握着“剜除毒疮”技术的洋大夫。这是一场绝望中的冒险,一次将生命交付给未知与刀锋的赌博。

哈里斯看到工头的点头和沈墨轩转述的那个“信”字口型,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极其复杂的光芒。他不再犹豫,对麻醉师和助手迅速下达了一连串清晰的指令,然后对沈墨轩简短地说:

“proceedwithyourpreparation.webegin.”(准备你的。我们开始。)

手术室的门,在工头模糊的泪眼中,缓缓关闭,将所有的希望、恐惧、未知与两位医生的承诺,一起关在了那一片炽白的光明里。走廊重新陷入昏暗的等待,只是这一次,等待中多了一份用巨大勇气换来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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