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治平素是个混人,这回却急得跳脚:“那毕竟是母后亲口赐下的人,许了魏弃作妾!”他说,“你若喜欢她,做些小手脚,带回来玩玩,那无伤大雅。可三哥,你竟糊涂至此……你竟要留下她!”
魏治道:“那朝华宫就她一个在旁伺候,连个替死鬼都没有,若那魏弃咬死了是你‘横刀夺爱’,从朝华宫抢人,火可不就就烧到咱们头上来了么?!”
“横刀夺爱?”魏骁的声音却如寒潭淬冷。
“三哥——!”
“在他身边伺候的,是谢家女,谢氏婉茹,”魏骁说,“今日我去见的,也是谢婉茹。很快,她会落水身亡,尸体送去、盖着脸给魏弃看一眼,便烧成灰。难道他们还能把灰复原不成?”
魏治听得瞠目结舌。
而在书房外偷听的谢沉沉亦不禁冷汗如瀑。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在魏骁这里,自己的自由同样不是没有代价。
三郎是三郎,魏骁是魏骁。
故人重聚的喜悦,一瞬间便被人不如故的恐惧冲淡。
她心知肚明,却不能声张,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面色如常地应允魏骁秉烛长谈,到最后,甚至还斗胆替肥肥蹭了一整碗羊奶,这才小心窥探着魏骁脸色、霍地跪下。
“殿下今日所言,与殿下待奴婢之心,奴婢铭感五内,绝不敢忘,”她说,“可奴婢如今已是九殿下的人,生死一处,福祸相依。”
“奴婢、奴婢不愿离开朝华宫。”
她跪在地上。
屋里分明还烧着地龙,那叶单薄的背脊却仍惊颤着、因恐惧而不住发抖。
“是不愿,还是不敢?”
魏骁沉默良久,忽冷声道:“谢沉沉,你怕我?”
第17章软肋
她当然怕。
——不怕能是这幅德行吗?
沉沉闻言,肩膀一哆嗦,俯身到几乎紧贴着地,却始终颤颤不敢回答。
尽管她已经努力同自己说,这是三郎,是会陪她逛灯市、放风筝、给她买桂花糕的卫三郎,可如今的他,更是可以面不改色将亲弟弟推落湖中,把活生生的性命当做垫脚石而毫无愧色的三皇子魏骁。
他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却不知道,其实堂姐亦是她的亲人,是她相依靠的血亲。
唇亡齿寒的道理,在谢家满门落入尘泥那一天,她已切身体会到。
也因此,她绝做不到踩着堂姐的性命往上爬。
魏骁盯着她不住颤抖的肩,沉默了许久。
久到谢沉沉开始怀疑往日那些恩情、自己父兄的性命,是否在这些贵人眼中也同样轻如牛毛。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报恩”不成反结仇?
可最终,她只听到一声短促的笑。
……笑?
她颤巍巍抬起眼睛,魏骁脸上却分明没有笑容,相反,他的表情极冷,思忖片刻,亦只平静抛下一句:“无妨,那便算了。”
沉沉长舒一口气。
可却没直起身,反而思忖片刻,又给魏骁磕了个真心实意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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