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这天的北京,天空蓝得有些虚假,像块刚洗过、没挂稳的蓝玻璃,透亮得晃眼。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琉璃瓦上,把新月饭店那几重歇山顶映照得金碧辉煌,飞檐上蹲着的嘲风兽,都仿佛被晒得眯起了眼。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行道树的叶子蔫头耷脑,蒸腾起一股柏油和尘土混合的燥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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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穿着小花不知从哪弄来的、明显勒肚子的定制西装,领带歪斜,站在饭店那扇沉重的、缀着黄铜兽首门环的朱漆大门前,一边用手帕猛擦油亮的脑门,一边对着光可鉴人的门柱整理他那几根倔强的头发,嘴里啧啧有声:“瞧瞧!这排场!这气派!胖爷我这身行头,往这儿一站,是不是特像那什么…跨国财团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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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了扯同样勒脖子的领带,感觉呼吸不畅:“像被绑票来谈赎金的肉票。”闷油瓶站在我旁边,一身简单的黑色立领中山装,衬得人越发挺拔清冷,与这金碧辉煌的浮华场合格格不入。他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脚下光洁如镜的黑金沙大理石地砖上,仿佛在研究那上面细微的、如同星云般的天然纹路。周遭的一切喧嚣、奢华,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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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吴小佛爷,胖爷,这边请。”张日山亲自在门口迎候,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西装,笑容得体,姿态恭敬,目光在掠过闷油瓶时,那份恭敬更是刻进了骨子里。他引着我们穿过气派的大堂,乘坐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用电梯,直达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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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喧嚣,而是一种沉静得近乎肃穆的低压。脚下是厚得能淹没脚踝的藏青色提花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上等雪茄、陈年威士忌和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顶级权力场的冰冷气息。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近十米的穹顶垂落,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却无法驱散空间里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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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并非一个轩榭,而是一个占据顶楼近半面积的巨大会议厅。巨大的环形红木会议桌打磨得油光水亮,能倒映出天花板上繁复的藻井图案。每一张高背扶手椅都如同王座,彼此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象征着权力距离的空间。厚重的丝绒窗帘低垂,隔绝了窗外刺目的阳光和市井喧嚣,只留下室内精心调控的、略显昏暗的光线。长桌周围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些面孔陌生或带着岁月痕迹的“老江湖”,衣着考究,神色或威严,或深沉,或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彼此间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嗡嗡地汇成一片压抑的背景音。解雨臣、霍秀秀、陈金水(皮包)等人早已入座,看到我们进来,目光纷纷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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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坐在主位左手边不远的位置,一身银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人清隽贵气。他正与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低声交谈,唇角噙着温和得体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隐,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闷油瓶时,他微微颔首,目光在我略显局促的脸上停顿了半秒,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安抚,随即又转回交谈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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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今天也换了身干练的香奈儿套装,坐在小花斜对面,她旁边坐着的竟然是杨好!杨好穿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姿笔挺,神情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正认真听着霍秀秀在他耳边低语,时不时点头,眼神专注。苏万则坐在小花那一边的下手位,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脸上带着惯有的明朗笑容,看到我们进来,还悄悄冲我眨了眨眼。小花这是……把苏万也当接班人培养了?秀秀也带上了杨好?我心里嘀咕,这样也好,显得黎簇不那么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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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扫视,终于在靠近门口、几乎快被巨大盆栽挡住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黎簇。他穿着一身袖口略长的黑色西装,头发大概是临时打理过,依旧有些桀骜地翘着几缕。他坐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紧绷的下颌线。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和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僵硬。他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仿佛将自己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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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自己要求坐在一个靠近角落、方便服务生上菜的位置。他对着那张沉重的红木椅和面前摆放整齐、亮闪闪的银质餐具啧啧称奇,然后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立刻调整出最标准的“参会姿态”——挺胸收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表情严肃,眼神放空,像一尊沉思的弥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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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的位置在主位右手边,紧挨着空置的主位,大概是给张日山或某个更重量级人物预留的。他沉默地坐下,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扶手上,目光平静地投向会议桌中心那盆巨大的、开得正盛的白色蝴蝶兰,仿佛周遭的一切人和事,都不及那几片花瓣的脉络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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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位置……在闷油瓶旁边。刚坐下,一股难以抗拒的、混合着昂贵皮革、雪茄和某种提神香氛的味道就钻入鼻腔,非但没有提神,反而像一剂强力催眠药。旁边本来留个胖子的位置现在没人坐,我让人把黎簇叫了过来。巨大的红木桌面冰冷坚硬,头顶水晶灯的光芒在眼前晃成一片迷离的光晕。会议还没正式开始,那种无形的、属于权力博弈场的低气压已经沉沉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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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走到主位前,轻轻敲了敲桌面。低沉的嗡嗡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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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时间到了。今日劳烦各位齐聚新月饭店‘听雨轩’,主要是就当前形势下的九门资源整合、产业转型及未来协同发展,进行一些非正式的交流与探讨……”张日山的声音沉稳有力,通过隐藏在各处的顶级音响设备清晰地传遍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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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正式开始。流程冗长,议题宏大而空洞。先是张日山代表协会做冗长的开场白和形势分析,接着是小花代表解家阐述“新时代下的产业布局与风险管控”。他站在巨大的屏幕前,PPT做得极其精美,数据详实,逻辑严密,语速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气场。他偶尔会看向台下,目光扫过众人,在掠过我和闷油瓶时,会有一丝极其短暂的停顿,眼神深邃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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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小花的思路。什么“产业链上游整合”、“轻资产运营模式”、“对冲潜在政策风险”……这些词单个拆开我大概能懂,组合在一起就像天书。我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图表和跳跃的数字,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沉。或许我天生就不适合金融,昏昏沉沉中我想着。小花清冽平稳的声音,此刻仿佛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魔力的小锤子,轻轻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强撑着,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股浓重的睡意,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闷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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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坐得笔直,侧脸线条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峻而专注。他竟然在认真听!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屏幕上滚动的PPT画面,眼神沉静,带着一种近乎学术探究般的专注。他甚至会随着小花讲述的某些关键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仿佛真的在思考那些“风险对冲模型”的可行性。小哥什么时候对做生意这么感兴趣了?我心里纳闷,困意却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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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发言结束,掌声礼貌性地响起。接着是秀秀代表霍家发言。她年纪虽轻,站在台上却落落大方,声音清脆,条理清晰,重点谈了霍家古董文玩产业的“数字化转型”和“年轻化品牌营销”。杨好坐在台下,听得极其认真,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不时记录,像个好学的学生。秀秀也把他当接班人了?看来九门各家都在培养新鲜血液了。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目光扫过旁边依旧僵硬如石的黎簇,心里叹了口气,让他跟着小花或者秀秀学学吧,二叔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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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之后,又换了几个人发言。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自家产业的现状、困难、转型方向、需要协会协调的资源……声音或洪亮,或低沉,或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像无数只蜜蜂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水晶吊灯的光芒在眼前旋转、扩散,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海。面前那杯据说是顶级明前龙井的茶水,早已凉透,散发着苦涩的清香,却丝毫无法提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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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每一次下坠的失重感都会让我猛地惊醒,后背惊出一层薄汗,然后强撑着抬起沉重的头颅,茫然地看着台上变换的人影和屏幕上跳动的图表。但清醒只维持几秒,更汹涌的困倦便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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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认为,在稳固现有基本盘的同时,应积极探索离岸资产的合理化配置路径,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区域性金融波动,实现风险的有效隔离和资产的保值增值……”一个带着港普口音的声音响起,沉稳中带着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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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海客。香港张家的代表。他也上台了。屏幕上的PPT背景换成了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标题是《全球化视野下的资产配置优化与风险管理实践》。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语速不疾不徐,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张家人特有的傲气。他的目光扫过闷油瓶时,那份傲气收敛了些,转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距离感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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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讲得很认真,也很专业。可惜,对我而言,这无异于最高级的催眠术。那些“离岸信托”、“税务筹划”、“对冲基金”之类的词汇,像一颗颗裹着糖衣的安眠药,精准地击中了我最后一丝清醒。我的眼皮彻底黏在了一起,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地坠入一片温暖的黑暗。支撑着头颅的脖颈终于放弃了抵抗,软软地、不受控制地朝着左边——那个散发着熟悉冷冽气息的方向——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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